皇上坐著沒動,滿月跪著沒動。
好一會兒,皇上問道:「你只是沖高嘉嗎?」
紀滿月直言道:「自然不是,陛下說天下將是兒臣的,兒臣當然要仔細看看這通天大道上,有沒有絆腳的石頭。如今我朝官位多有虛設,這些咽塞之位,如何能放高嘉這般文恬武嬉的庸才屍位?更甚,安王殿下中正仁和,尚且遭遇攀誣,背後的緣由便是天下的權柄。滿月自問混跡江湖多年,身上斑斑劣跡,不勝枚舉,若不先下手為強,日後還不要被射成篩子嗎。」
言外之意非常直白,他是衝著祁王和世子紀燁。
皇上聽罷片刻,突然從莞爾變成了大笑。
笑得很爽利。
他起身,經過滿月身側,拍在他肩上:「起來吧,既然被那媚藥勾扯了舊傷,就好好在府上養著,只不過……」皇上腳步頓住,「往後記得,既然要出手,就不要給對方喘息之際,否則有的熱鬧。」
說完,便往外走。
滿月躬身行禮,正色道:「兒臣恭送父皇。」
皇上聽他改口依舊是笑,且嘆且幸地道:「玉兒啊,真的是給朕生了個好有意思的兒子。」
五日之後,大理寺雷霆之勢,給高嘉扣了一個濫用淫/藥,損傷從一品大員的罪名,以下損上,依照律典流放北寒之地十年。
終於紀燁沒機會在高嘉面前挑破滿月從前的算計,高大人就已經被按進泥坑裡,翻不出幾朵浪花了。
世子紀燁被罰禁足,他名聲本來就不好,如今扣戳蓋印地坐實了紈絝荒混的名。
但這在滿月看來,皇上手下得不夠狠。底氣看似給了,卻給得很微妙。
這日之後,滿月在府上裝了十來日的慫,一直泡病號。
他本就炙手可熱,外加皇上親自出宮探望,上門的各路人等簡直要把府門口的大街堵死。
但滿月誰也不見,一概拒之門外。
實際,他可沒閒著。
安排吳不好去暗中查問商販看市的事情。結果巧了,吳不好查著查著就碰見了紫元。
原來司慎言也在查,這份默契讓滿月覺得心裡安生。
這麼一鬧,再不多久,就要過年了。
紀滿月相也裝得差不多,便想著不能讓許小樓消停過年,這人留久了,始終是個大禍害。他往上遞摺子,說想去把懸星圖的寶藏儘快尋來充實國庫,另外,順路圍剿里通外族、暗中埋伏朝廷命官的匪類。
皇上的御批當日就回來了,大概的意思是——寶物要尋,賊人要給朕好好揍,但你消停過完年再去。
就……行吧。
很無奈。
有心抗命而為,但競咸帝終歸不是個脾性溫和的皇上,滿月多少要有所顧忌,加之他內傷一直沒好,去圍剿許小樓,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