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憐見滿月沒接話, 突然道:「師父……徒兒有個不情之請。」
滿月笑道:「說吧, 怎麼還文縐縐的了?」
厲憐道:「待到我行冠禮的時候, 師父給取個字可以嗎?」
他沒有家人了,按常理,是該這樣的。厲憐根本不用刻意去問。只是滿月心裡打鼓:還有四年呢,難不成四年都脫不出這遊戲去嗎……
他的晃神遲疑,讓厲憐慌了:「不行嗎?」少年問得小心翼翼的。
紀滿月於心不忍,默默嘆口氣道:「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從現在就開始想的話,大概總會琢磨出個不凡的,」他頓挫片刻,「只不過……你連自己生辰都不記得,四年後,為師要在哪天還你這個約?」
厲憐順理成章道:「就今天,今天是師父承約的日子。」
滿月莞爾,心道,讓這小屁孩兒算計進來了。
他難得糊塗地繼續裝相,正好走到上次買玉珠子的攤位前:「再來挑一顆珠子。」
厲憐擺手:「我這幾天功夫練得稀鬆,得不了獎勵。」
滿月道:「按剛才的話講,是要把今日作為生辰了,為師自然要有表示,祝你……已與梅花約,清香入壽懷。」
厲憐頓時駭了:「師……師父你剛才看見了?」
紀滿月擺出一臉不解,問道:「看見什麼?」
「你說……什麼梅花約?」他眼神里透出不自在來,說話都結巴。
滿月裝傻充愣的本事爐火純青,看那表情顯得莫名其妙又無辜,道:「你我於臘月承約,約得是行冠禮的日子,還不是『梅花約』,『入壽懷』嗎?」
厲憐見師父歪著頭,那雙桃花柔情的妙目透出丁點包容的笑意看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師父他從開始到現在都是有意為之嗎……
少年沒話了,知道滿月一肚子彎彎繞,他不想找補。
單是這種不動聲色的溫柔就讓少年鼻子一酸。他趕快跑到攤位前,心思不在地晃了一圈珠玉之物,預料之中挑花眼了——滿腹心思全在師父待他的用心上。
攤位老闆特別適時的搭腔:「公子待小哥兒真好。」
紀滿月沒心沒肺地應承:「可不是麼,寶貝徒弟就這麼一個,提前領略帶孩子的酸甜苦辣。」
厲憐繼續不動聲色的眼花。師父溫柔的用心和與老闆的對話,又被他腦子迅速潤色好幾層,眼眶也酸了。
半大不大的孩子,容不得自己當街哭鼻子,索性岔話:「師父,你的取字,有什麼講究嗎?」
卿如。
是血月的養父紀遠川送他去師門學藝時告訴他的,說是老早就想好了——卿看流霜映山河,如憐草落肅人間。
一直以來,滿月都以為這是養父告誡他存一顆萬物大同的慈悲之心。
而今得知蕭玉與熙王的過往……
熙王取字流霜,「草落肅」分明就是「蕭」字。
這是蕭玉懷著滿腔的思念,把她的姓和熙王的字揉在一起。就連紀滿月這名字,都是取「流霜」的月亮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