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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長的暗道中,金瑞來到一間獨牢門口。

裡面關著的人在牆角窩坐著,頭埋在膝間,聽見腳步聲,微抬起頭。

他在暗影里,背著光,獨那雙眼睛晶亮,好像伺機而獵的鷹,這人見到金瑞先是一愣,而後突然笑道:「閣下是金瑞公公?百聞不如一見。」

金瑞的木手執著拂塵,撣於臂彎,笑道:「令郎命懸一線,許冢宰說,咱家救他不救?」

冢宰大臣一愣:「小樓?他怎麼了?」

金瑞那張白臉被火光和高窗投下的月色染得晦暗:「咱家跟許先生做筆買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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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滿月送走金瑞,轉還回屋,不大會兒工夫,莫肅然來了。

莫大夫說厲憐的心臟和身體多處穴位都比尋常人偏了分毫。也正因此,他若是能挺過失血過多的劫難,該是能保住性命的。

初見時,滿月便知厲憐血脈有異於常人,原來根本在於心臟長偏了。

「莫大夫辛苦了,勞煩費心。」

話再說得直白點,就是:您去看著他吧,慢走不送。

莫肅然識相,出門前還是囑咐了一句:「公子需得記得,自己內傷未愈。」

今日,滿月屋裡當值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兒,比厲憐還小。他熬不住夜,站在門邊兒,困得想打哈欠,又礙著禮數不敢打。

最後滿腔瞌睡蟲全給憋成了眼淚汪汪。

滿月看他那模樣就想笑:「行了,幫我燙一壺酒來就睡覺去吧,我這兒不用伺候了。」

小侍頓時心花怒放,麻利兒給主子燙了壺春山醉,還貼心地擺上點心水果,屁顛屁顛睡覺去了。

屋裡安靜下來,滿月將晃眼的燈都熄掉,只留八仙榻矮桌上的一盞小燈。

小燈有個湘繡的織紗罩子,用織金的繡線描出一片星圖。圖樣被燭火晃著,生出種星河流動的幻覺。

滿月自斟一杯,一飲而盡。

春山醉度數不低,入口卻很溫柔。紅泥小爐的溫度,燙掉了酒漿的辛辣,只余香醇。

滿月不傻,知道金瑞一面之詞不定幾分真假,但也還是心裡難受,因為紀深是真的沒了。

近來發生的事情一切看似尚在掌控之中,又恍如一派假象。

滿月搖頭自嘲,托大想要做運籌帷幄的執棋人,結果只做了旁人棋盤上的棋子嗎?

但他若不伸手去夠那萬人之上的位置,又有什麼保全自己和司慎言的資本?

急急忙忙回來,上趕著攪合進災亂里。來得及阻止始作俑者挑唆兩國之亂,來不及救一個無辜的孩子。

他合了眼睛,把眼底淺淡的痛挽收盡,緩了片刻,端杯將滿盞酒漿灑在地上——願你來世不在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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