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是無罪的,若為她, 他可以有罪。
他不怕有罪,但他了解丁靈。她要的不是有罪的阮殷,她要的是河間府秉持正義的阮殷, 是雷公鎮救人的阮殷,是在朝中為新法奔走的阮殷。
如果殺了宋渠,那個阮殷就不在了。
……
黑暗中少女吐息輕柔, 眼睫垂著, 卷而翹, 濃密的發鋪在枕上, 像纏綿的海藻。她在那裡,她是一個迷離的幻夢,是一個溫暖的春天——不能碰觸, 不能犯錯,不能錯一步, 否則就什麼都沒有。
連她的憐憫,都要消失。
阮殷貪婪又固執地凝視她, 心思百轉千回地糾纏,終於筋疲力竭,慢慢睡過去。
等他再一次尋回意識時,入目仍然是無邊無際的濃密的黑暗。他生出恍惚,仿佛自己只昏暈片刻,但極度的飢餓和酸軟卻告訴他——時間過去很久,應是第二日。
案邊的燭在他伏在她身邊天人交戰時還是整支,現在只有短短的半截。阮殷撐著坐起來,肢體雖酸痛,卻尚可忍受。便站起來,這個身體近來越發無用,雙膝半點撐不住,簡單的行走都顯得艱難。
他生出厭煩,便叫,「來人。」
沒有人。
外頭是不會沒有人的,只有一種情況沒有人。阮殷心跳都漏了一拍,立刻生出歡欣的活氣——
她還在這裡。
沒有離開。
阮殷撐住牆壁積蓄力量,循著隱約光亮的地方去。
丁靈正坐著翻揀書冊,耳聽凌亂的腳步聲,抬頭便見男人進來,仍是散著頭髮,亂七八糟一襲中單,赤足踩著木屐。
男人足前是進入書室的下沉的明如鏡的清磚階,丁靈看他腳步虛浮,「別動。」
阮殷抬頭,便見她手邊一撂宣紙,硃砂血一樣淋漓地寫著亂七八糟的大字——殺。
她看見了。
昨天氣瘋了的時候胡亂寫的字——殺。應不止一頁,他記得他劃了許多,若不是殘存最後一絲理智把自己鎖在這裡,宋渠眼下已是淨軍刀下的鬼。
她看見了,她怎麼能看見?
為什麼沒有燒掉?阮殷只覺崩潰,雙膝發軟跌坐在地。他甚至沒有知覺,脊背在牆壁上磨得火辣辣地疼痛時才知道自己竟連站都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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