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宗實不露聲色地勾了勾唇,沒力氣出聲說話,靜靜聽著羊咲給私人醫院去電。
幾分鐘後,通話結束,屋內靜悄悄的,唯有政宗實的呼吸聲較重,每每吐出來的都是熱氣,他皺著眉,痛苦地等待醫生帶吊水來上門看診。
忽然政宗實感受到額頭一涼, 他緩緩睜開眼,視線範圍內,只有模糊的面孔,一時無法聚焦。
沙發沒有床那麼寬,他個子高大,像一隻巨獸橫踞在軟皮沙發里。
羊咲就坐在沙發與茶几之間一塊狹小空地的小板凳上,政宗實和羊咲的距離很近,幾乎稍稍動一下,二人的鼻尖便會碰觸到。
額頭上是羊咲給他貼的退熱貼,小朋友用的東西,小小一片,並不能覆蓋全額。
不過,涼絲絲的,貼上後,久旱逢甘霖般舒爽。
「從我家裡帶來的,」羊咲用氣聲解釋,聲音如羽毛般輕盈,「從小到大我發燒都會用,止頭疼很管用的。」
政宗實點點頭,繼而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羊咲靜靜望著,政宗實的眉骨很立體,眉心皺起兩道痕,他從沒同政宗實這般親近,儘管只是物理距離上的親近,近得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氣息,看得見他的下睫毛、唇紋、甚至是一點點及其不明顯的胡青渣子。
不是那麼完美的男人。
羊咲很留戀。
羊咲二十多年的生活向來很平靜,一顆心臟從沒有為什麼人悸動過,男男女女都是沒有的,父母為他打造了一個沒有愛欲的象牙塔。
他不清楚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對媽媽是愛,對足球是喜歡,除此之外,再無喜、愛的經驗。
但是喜歡這種情緒,和種子一樣,某天打個照面就如蒼耳掛衣,播在了心底,一來二往的相處,如水如肥,灌溉著這顆毫不起眼的種子。
種子先是汲取養分生出根來,往內心深處鑽去,等到開花結果時,已經來不及抽離了。
羊咲意識到對政宗實的情感是某種不可名狀的戀慕時,他是有一點點絕望的……政宗實遙不可及。
大約等了幾分鐘,羊咲猜著政宗實可能又睡了過去,他輕輕地貼著被褥,腦袋靠在上面,呼吸之間是被褥散發出的香氣,薰衣草的味道。
生著病不舒服,政宗實沒有睡沉過去,而他不必睜眼都能想像得出來,羊咲就是一隻躡手躡腳的小貓,枕在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