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風眠知道,這些老師里,有私自辦補習班的,也有收過學生好處的,不大不小,心裡多少有鬼,自然看人黑。他也不在乎這些人是不是真的知道這錢不是開小灶的。
反正和他們解釋這錢,太費神,不會信。起初以為學校至少會和社會稍微有點距離,象牙塔里的世界至少不會那麼壓抑——後來才發現,不是的,他和學生相處的時間遠遠低於他和寫不完的報告、開不完的會議、見不完的領導相處的時間。
就在這一瞬間他感到心裡空蕩蕩,像這個剛剛空了的辦公室。
這麼多年在城市裡混跡,他經常想,到底信任這種東西要怎麼建立,周圍的世界紛亂冗雜,蘇風眠這麼多年也沒適應。
手機叮咚一聲打斷了他思緒,是葉傅軼發來的微信消息:你如果到了醫院的話給我發個簡訊,我叫護士長去接一下你,醫院人多,我手頭也有事走不開,不能接你,你最好乘出租過來,以免沒地方停車。
蘇風眠看到後,心情稍稍愉悅了些,回了一個最近挺火的表情包。幾秒後又撤回。
蘇風眠走之前,去衛生間看了眼自己的行頭。
他今天穿了平日從不穿的白色襯衣,黑色長款大風衣裹著,還有黑色略收腳踝的西裝褲,黑色皮靴。好一副衣冠禽獸的模樣。
他解開幾顆領口扣子,讓它們從全線封鎖到袒露一角,正好讓他的鎖骨內側鈍圓的胸骨端露出來,那兒有一抹玫瑰紋身若隱若現。
挺像女人會喜歡的,但是這是他十年前喝多了和朋友打賭輸了去紋的,後悔也沒用,洗紋身比補紋身麻煩。
葉傅軼說他倒挺喜歡他這處花紋。
蘇風眠在心裡悄悄地評價他品味老派,低頭洗完手,再抬起頭時,不禁被鏡子裡造作的自己給逗笑了。
因為沒人知道他在襯衣里穿了加絨的保暖衣,又在上面貼了兩片暖寶寶,腹部一片,背部一片。
上了年紀的人不能和冷空氣作無謂的鬥爭。
「背部,腹部,有疼痛感嗎?」
「沒有。」
季知非正在病房裡詢問病人身體狀況,身旁的實習醫生做著記錄。他們大多數人用的是原子筆,這樣就不用擔心丟筆蓋了。
而原子筆的壞處就在於,按壓按鈕時會發出「噠噠噠」的聲響,偏偏那些年輕的見習醫生就是喜歡時不時按壓一下,似乎這樣看起來就比較認真刻苦似的。
季知非對這聲音感到煩躁,可他沒有發怒。忍著焦躁繼續詢問病人身體。
他知道,這種焦慮只是由於自己昨晚沒有睡好,原子筆的噠噠聲不過是導火索。
睡之前,他一直在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