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帘盯著黎子清的腿看,半晌,輕聲問對方:「……你腿怎麼樣了?」
黎子清眉眼間皆是明媚笑意:「可能還要坐一段時間的輪椅,目前正按照醫生給定的計劃每日做康復鍛鍊。」他眨了下眼,上半身朝前傾了傾,稍稍壓低聲音對李如道:「偶爾也會偷偷給自己加點量。」
季冰即刻偏過頭,手掌搭上他的肩膀輕輕捏了捏,「別逞能。」
黎子清仰面看著他,表情無辜:「啊?我說什麼了?」
季冰並未揭穿,只彎腰給愛人掖了掖腿上蓋著的羊絨毯,他身量高大挺拔,面容英俊,穿黑色西裝三件套,天生上位者的氣勢極盛,有種目空一切的習以為常,但在黎子清面前,卻像收起利爪和獠牙的猛獸,每一份關懷都細微到旁人所不能及的地步。也怪李如傻,神經過於大條,上高中那會兒,連經常請假不怎麼去學校的白禮生都比他早看出季冰對黎子清的特別關照,他卻天生遲鈍,情竇開得最晚,也難怪會一直單到現在。
季冰直起身,抬眸表情平靜地看了李如一眼,而後率先將酒杯傾了過來,李如從一瞬的愣怔中回神,盛著香檳的水晶高腳杯遞出,杯口碰撞出清脆聲響,他胸中一團鬱結之氣堵在喉嚨口,眼圈驀地發熱,啞著聲音念出發小名諱:「……季冰。」
季冰嗯了一聲,沒多說什麼,只仰頭將剩下的半杯香檳一飲而盡,當著在場這麼多人的面,一段時間來關於兩家交惡的傳聞,終於在這一刻不攻自破塵埃落定。
李滿國見狀大喜過望,他就說嘛,發小間哪有隔夜仇,他一直覺得自家兒子縱有千般不是,那也有一點好,就是在交朋友這塊,大概因為足夠赤忱坦蕩,說不好聽點叫傻,但也因此才能真心換真心,結交到譬如季冰白禮生這樣高質量的好哥們兒。
他兀自在心底感慨嘆息,正欲開口美言兩句,一側的西裝口袋突然帶起震感,掏出手機瞥了眼來電提示,李滿國神情微變,攥著手機將屏幕朝里遮住,面露歉意道:「抱歉季董,我突然有個緊急電話,先失陪一下。」
季冰不甚在意地點了下頭,禮節性地說了句李伯伯慢走。
李滿國匆匆離開了沒多久,齊語薇就因疲於社交,推說身體不太舒服要回房休息,季冰喚來女傭,攙著她上樓去了。
季夫人一走,全場主角順理成章地成了季冰,在一眾光鮮亮麗當中,他是最矚目的那個,身邊持續圍著許多人,黎子清待久了嫌空氣不好,拋下他帶著李如到偏廳喝茶吃點心去了。
自從黎子清出事後,這也是李如第一次見他,不得不說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高中那會兒倆人是很不對付的,因為謝嘉琪的緣故,李如本能的護犢子心態,對黎子清一直抱有敵意,誰知道後來季黎兩人的感情幾經波折,他作為好友看在眼裡,心裡的天平也在慢慢地朝向黎子清那邊傾斜。
在黎子清看來,李如這樣的人是很適合交朋友的,他雖遇事先幫親,但也並非不講道理,並且一旦認定了拿你做朋友,就絕對會掏心掏肺地對待,他身上自始至終都還懷著一顆成年人社會裡漸漸泯滅掉的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