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響起得突兀,把倆人都嚇了一跳,虞杞川率先做出反應,抬臂越過李如的肩膀往床頭柜上一撈,下巴墊著懷中人的發頂,半眯起眼睛覷著屏幕上的來電提示,是個座機號碼。
₣ⓝ時間已近凌晨,這個點正常人都知道切勿打擾人休息,除非有什麼耽擱不起的急事。
就在他猶豫著是否要接的當口兒,被吵醒的李如畏光似地寐著眼睛懶洋洋地問:「……誰的電話?」
虞杞川低聲道:「是個座機號碼,要不要接?」
李如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人卻仍陷在被子裡連手都懶得抬,虞杞川便劃開接通,服務到位地把手機貼在他耳邊,「接吧。」
「餵?」李如聲音發虛,第一下還透著沙啞,倒讓對面的醫護人員愣了愣,確認道:「請問是李先生嗎?」
「對,什麼事?」
「李先生,您現在有空過來一趟嗎?你母親謝女士她情況不太好。」
凌晨一點多,天空是一片灰濛濛的黑,又因為下雨的緣故,馬路上放眼望去空曠得很,偶有一兩輛車加速駛過,飛速運轉的輪胎濺起水花,引擎轟鳴聲催人心緊。
十二月底的S城,還差幾天就是陽曆新年了,空氣里攪動著潮濕而又冷冽的味道,雨絲被風吹得傾斜著打在窗玻璃上,匯成水珠蜿蜒而下,李如從上車以後就維持著脊背緊繃的僵硬姿勢坐在副駕,連安全帶都是虞杞川給他扣的,整個人混混沌沌,大腦卻走馬燈一樣閃回著關於謝雯茜的記憶,從兒時到成年,一幀一幀地放映,像電影鏡頭。
他也不想這樣,因為實在不是什麼好兆頭,但又控制不住。
車子一路暢通無阻,很快抵達醫院,李如沒等完全停穩就解開了安全帶,虞杞川叫了他一聲,李如身形一頓,動作機械地轉過頭,沉默地看著他,眼底空無一物。虞杞川愣了愣,心口跟著一滯,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似乎全世界所有醫院重症搶救室外走廊的燈都白得死氣沉沉,護士從緊閉的兩扇門裡進進出出,最上方的提示燈亮得刺目,李如立在走廊另一頭,背對著虞杞川,正在跟不知道什麼人打電話。
「——我不管你現在在哪兒,我媽她等不了了,醫生正在搶救,來不來隨你!」他抬高分貝朝電話那頭聲嘶力竭地吼,聲線有種強撐著的緊繃感,但虞杞川知道,他內心是極度害怕的,即將失去至親的巨大痛苦和恐懼前所未有地折磨著他,於是只能通過這樣激烈的方式去轉嫁和掩飾。
掛斷電話,李如垂著腦袋,雙肩像泄了力道般塌下,卻遲遲沒有轉過身。
虞杞川靜靜等了片刻,才抬腳走上前,他沒說話,只伸手摸上對方的臉,指腹摩挲著微涼的臉頰,₣ⓝ又突然回過神,改為抓住肩膀用力捏了捏。
李如緩緩抬眸,虞杞川這才看清他微微發紅的眼眶,抿了抿嘴,他用一種平鋪直述的語調面無表情地說:「我剛打給我爸,他說他不在S城,最快的飛機也要中午才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