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拿走了,就沒有回來搭車的理由了。這回,池羽終於是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右手提著分離板,左手搭在汽車的引擎蓋上,摸著引擎蓋冰涼。
可梁牧也已經轉身走了。
為了避免再碰上池羽,多說什麼不必要的話,他還是特意走到路口才打的Uber。可他拎著雪板雪鞋和頭盔,倒也沒走出去太遠。
等車的時候,他沒忍住又回頭看,看見池羽也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姿勢,左手夾著頭盔,右手拎著他那塊沉重的分離板,板頭指著他鼻子尖。
門口的燈泡只亮了一隻,聲控開關好像不怎麼好使,忽明忽暗,微弱的黃光灑在他濕淋淋的雪服外套上。他沒進門裡去,反倒是垂著頭站在自己家門口,不知道在琢磨個什麼。想到他後頸的傷,梁牧也覺得他倒像是某種走丟了的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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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白天實在筋疲力盡,鑰匙串都顯得很沉重。池羽去挑家門鑰匙的手在微微地抖,他有點強迫症,把手抬起來又放下,反覆幾次,才恢復正常。
家裡面還是一樣安靜而冰冷,他都沒開暖氣,直接去浴室放水。他想要衝掉一身疲憊,也衝掉所有的壞情緒。
這種程度的噩夢和驚恐,他得有快兩年都沒經歷過了,甚至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也不知道怎麼,遇到那個人以後,他總是想到以前的事。也許就是他的聲音。明明年齡和梁熠川差太多,性格一點都不像,職業也不是滑雪運動員。
熱水從頭潑到腳,剛接觸他皮膚的時候,竟然有種反常的灼痛的體感,他才意識到,是他的手和皮膚都太冷了。池羽從浴室出來,把雪板擦乾淨,鞋倒扣在烘乾機上,設置好烘乾時間,才癱倒在床上。
把手機充上電以後,他翻了翻相冊,把高逸的照片發給了向薇薇,向她再次報了平安。高逸得救以後,一直在感謝救援人員。池羽想到在山腳下焦急等待的向薇薇和高逸的家人,便搶在直升機把他拉走之前,用凍得發疼的手掏出手機來給他照了一張相。高逸也是,明明自己已經凍得快失去知覺,還努力對著鏡頭豎大拇哥。他不想讓向薇薇擔心。
池羽的手指停在相冊裡面,往前一滑,就看到梁牧也拿著他的手機拍的合照了。那個人沒戴面罩,只露出下半張臉和一個笑來,一隻手攬著自己的肩膀。
他感覺有點恍惚。這明明是三十多個小時之前的事情,卻好像感覺隔了太久。他也知道,回來這一路,他一直都處於精神極度疲憊又亢奮的狀態,也一直在說錯話、做錯事。
他打開手機,點開梁牧也的頭像,把這張照片發送給他,還給文字註解了一下:「今天早上的照片,拍了兩張,忘記傳給你了。」
過了一會兒,見無回復,他又自我糾正:「是昨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