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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牧也舉著筷子正吃東西,就點點頭,沒說話。他平時是心思很難猜的一個人,可是架不住這三個月來,兩個人作為統籌這個項目的領導者,每天二十四小時都撲在同一件事情上。他熄盞燈,閉隻眼,走個思,鄭成嶺全都知道。

「無論你來這裡是想找尋什麼,我……希望你是找到了。什麼時候你想聊聊,隨時找我。」鄭成嶺說。

黃鶴早在去年就跟他說過,他問池羽他和梁牧也在加拿大的時候怎麼了,為什麼就不聯繫了,池羽說是錯在他。可同樣一個問題,鄭成嶺去問梁牧也,這人又說是因為我。

鄭成嶺今年四十一還單身,感情上的事兒他就沒多插嘴。可他總覺得,散場之後,雙方都說是自己的錯,就代表還有救。

梁牧也其實也知道他知道了。他開口了那兩個字:「池羽……」

鄭成嶺心裡一動。

可他卻是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他後來找你問過未名峰的事兒麼?」

「什麼峰?」鄭成嶺差點以為他也喝高了,低頭一看,梁牧也杯子裡還盛著冰可樂。

「沒什麼。」梁牧也把麵條吃完,飲料喝完,電腦也合上。他站起身,把摺疊椅讓了出來:「你坐著歇會兒,我先回去了。」

「不跟我們喝一個,慶祝一下?喝可樂也行啊。這一年多的籌劃,三個月的執行……」

梁牧也就說:「你們慶祝。我剛想起來,得去安靜的地方檢查下收音效果。」

他今天最最擔心的事情,除了攀登本身,就是隨身麥克風的噪音效果。潘一格登頂那一刻他目視檢查了麥克的位置沒變,可只有聽到全部音頻才能確認。

鄭成嶺開口:「還有明天呢……」可他又想起,梁牧也上周胳膊脫臼之後接回去,第二天就趕著坐飛機回北京,就是為了去工作室補拍項目。他怕是殺青之後他工作室還有別的事。工作室有事,就是黎向晚有事。他就沒攔著。

梁牧也悄麼聲地一個人遛回了自己的房車。車外,郭凡和老楊勾肩搭背,正喝得眼淚鼻涕直流,扯著大嗓門開始唱周華健的《朋友》。

來格凸之前,他和鄭成嶺說好了,潘一格只管攀登,其他所有瑣事,所有責任,都由他們來擔。成功之夜會是什麼樣,他壓力大時,當然也曾肖想過。可如今它真正到來時,卻如此普通。

潘一格的房車裡,一個黑影在鬼鬼祟祟地動。他也只喝了一杯就回去了,梁牧也當然知道他在幹什麼——這個人和之前在格凸一百多天裡的每一個晚上一樣,在房車裡吊指力板,絲毫不像剛剛完成中國境內最高的徒手攀岩壯舉的人。

讓他想到某個人,在大賽前夜,一個人戴著個巨大的耳機,頂著生活中急速的劇變,把銀白世界投影在牆上,無數次複習動作,如握緊手中唯一命脈。一周前,這個人在昏暗的工作室里對他說,站在韋爾比耶山巔,得了世界冠軍,卻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快樂。如今想來,也並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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