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記得。可那會兒熠川一直希望你倆能夠合好。他還經常明里暗裡撮合。」想起往事,韓知夏也不禁笑起來。
「我爸滑了兩趟就去餐廳談什麼生意去了,把熠川交給我帶。我當時就偷偷拉著他,從新手坡滑走了。」
「你還……?」韓知夏竟然也不記得有這段故事。
「嗯,那會兒你和肖阿姨聊得正歡,你倆也沒看著。我和熠川在那兩個中級道,滑了一下午。我其實知道他害怕,那麼大點兒的孩子,一摔就能摔到坡底,大人都怕呢。但我滑什麼路線,他就滑什麼路線。每次我以為他掉隊了,回頭一看,都看到他那個小影子,就跟在我後面,追著我。他咬住一口氣,就是不能輸給我。」
韓知夏的笑容漸漸淡去,她猜到了梁牧也的意思。她有點不忍心聽他講完。
「小孩兒,都是那個脾氣。你小時候也挺……」
「後來有次我接他回來的路上,我偏要問他,得第一之後想做什麼,奧運會之後要幹什麼。我不知道……我當時,好像有種強迫症,非要證明自己的理想比別人崇高似的。去年年初在加拿大集訓的時候,鍾彥雲跟我說了句特含蓄的話,他說什麼,最高的山不是眼前這座。我以為他的意思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跟速邁那個宣傳語似的。
「後來我覺得,不是這個。最高的山不是珠峰,不是密雲那個天仙瀑,也不是什麼CMDI牆。這幾年,我把許多精力用在了恨我爸這件事上。我覺得熠川想滑雪,想得名次,想參加冬奧,尤其是最後這兩年,甚至能背著我爸去參加那個比賽,都是為了獲得他的認可。……可我其實一直有個疑問。他這麼努力底往前跑,是不是也是為了追上我。」
韓知夏聲音有點抖:「牧也,你原諒了池羽,你原諒自己了嗎?」
隔了好久,梁牧也才低聲開口:「我值得嗎?這幾年,我……總是執著於那麼遙遠的山。把近處的人,都給忘了。無論對你,對熠川,還是對……「
聲音停頓片刻。他扭頭看向窗外,調整了一下情緒,才能把這句話說完:「在雲頂,我有話對他說,我沒說完,就走了。我差一點點,就那麼一點,就失去他了。我……」
韓知夏單手扶把,騰出右手扶在他肩膀上。
許久,她才低聲道:「牧也,你的事情你自己去悟,我就說說我自己。我和你爸剛認識那時候,我沒看上他的外表,他那會兒也沒什麼背景,更沒什麼錢。我是看上了他的志向,他愛拼敢拼的勁兒,他的滿腔熱血和理想。」
梁牧也點頭:「嗯。」他知道,父親梁建生是白手起家打拼出一番事業的,這點無可辯駁。
韓知夏接著說:「可我是後來才明白,是有了你和熠川之後……我花了十年時間才明白,我不是嫁給了他的理想。我是嫁給了理想背後這個人。」
墓園漸漸近了。在北京的墓園是韓知夏選的,依靠著一座小山,上面植滿松柏,被一條天然的河流環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