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牧也那時候仔細看過他們在慕峰的安排,若安排池羽下山後拋開其他人,立刻從喀什乘專機飛回上海,時間還綽綽有餘。他不想縮短適應性訓練的長度。十一天已經很短了。
思考片刻後,他對張艾達說:「艾達,幫我個忙,這個就先別跟池羽說了。我想——讓他這兩周,只專注這一件事。」
他自然有自己的道理。畢竟是高海拔連續滑降,這個團體都在突破自己,而池羽和肖夢寒作為紀錄片這一段中出現的明星運動員,應該專注於調節自己的體能和狀態。而池羽他太了解,他那麼追求完美的人,多一件事就是多一份要圓滿完成的壓力。再容易的山峰也有危險,更何況這是慕士塔格,他容不得一點差池。
只是,他的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們一行人都爬到了C3,卻遇到極端氣象狀況,風速高達每小時80公里呼嘯而過。今天早晨他們試了試,用上止滑帶和板爪都卡不住,沒法穿著板子AT(Alpine Touring)上山,更別提穩定地拍攝。這一拖就是三天,離開庭日期也就越來越近。
「明天登頂,當天滑降到大本營,立刻坐飛機走。還是來得及的。」梁牧也說。
「要是明天不行呢?」張艾達問他。
梁牧也只是說:「明天百分之九十九可以。不信你可以問王南鷗。」
有了哈希勒根那次的經驗,張艾達在這件事上罕見地讓了步。她只是說:「梁牧也,我不在當地,所以這次我信你,我把決定權交給你。可你也要做好準備,如果你一直不告訴他,你要一個人承擔後果。」
言罷,她先把電話掛了。
梁牧也回到帳篷里的時候,王南鷗已經帶肖夢寒回去休息了,池羽正在把雪板拿出帳篷。他眼神熱乎乎的,看來是終於贏了一把。
他開口:「剛剛沒……」
梁牧也心思還在剛剛那通電話上,愣了半拍,才解釋:「哦,沒事。」
「家裡的電話?阿姨不放心了啊,還是餃子想你了,」池羽絲毫無所察覺,「我是想問,你剛剛沒讓著我吧。」
「餃子只會想你,」梁牧也笑了笑,「剛剛他是地主,斗的就是他,所以讓你放牌先走。不是讓著你。」
「挺好,」池羽很較真,對他說:「以後也別。」
頂燈上面夾著簡易的慕峰地圖,被燈光打出一疊陰影,一條反覆描摹印拓的鉛筆線力透紙背,被投在帳篷內壁上。池羽自己在適應性訓練階段,就制定好了最終的滑降計劃。在阿拉斯加,他滑過一千米垂直高度的大線。如今,他們背靠兩千五百米的滑降路線,他要記的就更多。不單是規劃了滑降路線,他還默默記住了每個冰縫區的位置。
梁牧也順著他的視線,也看了一眼地圖,回答道:「對山發誓,不讓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