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紅了被馬蹄踐踏的泥土,溫熱的鮮血也在流出體內的瞬間,逐漸冷卻。
「救…救……命」
宣王不停的張合著嘴巴,望著烏沉沉的天空,他的瞳孔漸漸渙散,最後的一片天際在他眼中化為了永久的黑幕。
捂著脖頸的雙手,軟軟的搭在肩上,橫在雙手之間的鐵鏈,亦搭在了滿是鮮血的脖頸上。
堂堂北涼王朝的宣王,就這麼死在了安陽城外,死的無聲無息,死的滿心怨恨。
甚至是——死不瞑目。
沈默看著已成一具屍體的宣王,恍惚的意識才逐漸回籠。
她看著仍舊握著她的雙手,與她保持著拉弓姿勢的宗祿,心緒忽然間震動不已。
身後是宗祿溫暖堅硬的胸膛,她甚至能感覺到來自他胸膛里一下一下震盪的心跳聲,涼涼的耳尖,也因他灼熱的呼吸,變得滾燙起來。
太詭異了。
詭異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在她眼裡,謝章與謝勛還似十一歲那年的模樣與秉性,可一夕之間,身後站著的,卻是十五年後的謝勛。
已褪去了幼年時的乖順,變成了沉穩邪肆的司禮監掌印。
而且,武藝高深,她遠不是對手。
現下,竟已淪為要被這兩個孩子保護的境地了。
沈默的內心忽然間升起了濃濃的挫敗感與怪異感,她猛地鬆開手,彎弓脫落掌心,砸了好幾根樹幹後,掉落在地上。
她掙開宗祿的懷抱,卻忘了兩人置身於高高的樹杆之上,腳下竟是一空,就在她摔落之間,宗祿攬住她的腰肢,將她緊緊抱在懷裡,耳邊是他低笑的聲音,「大人,小心摔著。」
沈默:……
此刻的她,面朝著宗祿,臉埋在他懷裡,鼻息間都是對方身上清冽又陌生的氣息,耳邊是他震盪的心跳聲與那道低淺的笑聲。
褚桓站在城樓之上,黑沉的瞳眸冷冷的看著遠處的兩人。
雪青色的鶴氅下,攏在袖中的五指緊攥成拳,淺薄的唇,在寒風冬日裡,愈發的冰冷淺白。
宣王已死,韓絡也與魏肅沒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他後退幾步,收了長劍插回鞘中,低頭看著早已沒了氣息的宣王,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攥成拳,五指骨節根根泛白,手背青筋在冷白的皮膚下,甚是明顯。
宗祿抱著沈默飛身落於地面時,沈默也在頃刻間退離他的懷抱,周身的溫熱在一瞬間被冰冷的風侵襲,鑽進骨頭縫裡,冷的難受。
懷裡一下子空了,就好似,被填滿的一顆心,被無數牛毛針刺穿般,又疼又冷。
宗祿斂了下眸,掩去瞳眸底涌動著的落寞黯傷,雙手再度搭在腰間的暗扣上,看了眼死透了的宣王,這才看向脊背僵直的韓絡,玩味勾唇,「韓都尉想玩偷梁換柱的把戲,可惜,被我們破壞了。」
韓絡微閉了閉眼眸,轉過身冷眼看了眼宗祿,復而看向立於他身側的沈默,「為什麼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