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半個月估計只能吃土的苦逼寫手林貌深深嘆了口氣。他打開飯盒,抽出一次性筷子,開始享受揮霍奢侈的這一頓大餐。
國宴廚師的手藝的確不是虛傳,特別是在高薪的刺激下。林貌將第一筷子的雞樅送入口中,立刻就感受到了這一小塊菌菇的非凡之處:
油潤的外表充分保證了口感,同時鎖住了雞樅內豐盈柔和的汁水;當齒尖稍稍頂破外層,溫度恰到好處的湯汁立刻湧出,帶著山珍細膩豐腴、渾無渣滓的鮮味;而鮮味之後是隱約的辛辣——辣椒的調味恰到好處,既襯托出了鮮美,又充分刺激味蕾,避免了濃鮮之後舌頭的麻木。
總的來說,這應該是道很不錯的菜。
是的,「應該」。
林貌的品味當然沒有問題。他準確嘗出了這道菜的每一道工序:從油脂浸潤的時間到煸炒的火候,從下大蒜的分量到火腿熗鍋的順序;他甚至準確分辨出了複雜鮮味中的醬香,察覺到大廚應該用的是生抽而非老抽,而且發酵的時間不長,應該是自製的醬油。
他精準的品嘗到了菜餚最細微的味道,但也僅限於此了。這些味道被舌頭仔細分析了出來,卻始終不能在大腦中激起一點「美味」的快感。味覺神經中樞似乎變成了機器,可以「分辨」,卻再也無法「感知」。
林貌能嘗出「鮮」,能嘗出「甜」,能嘗出一切獨特的口感。但他永遠也不會在飲食中察覺出一丁點「好吃」,或者「可口」的喜悅。
林貌反覆咂了咂嘴,依舊不死心。他從牛排盒子裡挑了一塊肥的,再次塞進嘴裡:肥潤、細膩、甘香,各種複合的調味依次釋放,但依舊——「不好吃」。
他費力咽下那塊牛肉,臉上終於露出了苦色。
「要了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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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貌這怪異之至的症狀起始於一個月以前。
作為靠爆肝約稿與寫書過活的大手子,在廢寢忘食肝了一年後總要休幾個月的假。恰巧他某位師兄在郊外有空閒的自建房,為了放鬆身心,順帶著為下本文積攢素材,林貌便以低價租下了這棟房子,當天就搬了進去。
但或許是搬家時動靜太大,林貌養的那隻狸花貓在新環境表現得極為興奮。它反覆進出房門追逐空氣,銜著東西跳高踩低,甚至一腳踢翻了林貌當作夜宵零食的巧克力豆,全部都栽進了米缸里。
林貌搬家搬得精疲力盡,又跟在這隻發瘋的貓貓後面一路收拾,到底也沒能收拾乾淨。晚上時他燜了一鍋洋芋飯簡單應付,結果一口飯下去居然齁甜,等再砸吧嘴時已經來不及了——某顆巧克力糖豆已經順著喉嚨一路往下,頃刻間便不見蹤影。
而一切的異相,就是從服下這顆古怪的糖丸開始。
當天晚上,林貌就罕見的在初秋二十度的氣溫里出了一身熱汗,而被汗水浸染的被褥油膩污黑,臭不可聞,只能丟掉。三天之後,林貌手指與手腕處的老繭開始脫落,新生的皮膚白皙柔軟、渾無瑕疵;而自十五天前,林貌的嗅覺、聽覺、味覺,便開始一起表現出了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