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隋唐造紙技術並不完善,產量亦有不足,即使貴為一州親民官,所藏的書籍也甚為稀少。但瓜洲為中西商貿的要衝,珍奇異物往來頻繁,除了常見的中原古籍之外,卻還有不少敦煌與玉門的珍貴文獻,其珍稀罕異,足夠讓林欽差神魂顛倒,流連忘返。
如此仔細比對良久,等林貌再次抬起頭來,窗外天色已然昏暗。唯有屋內燭火通明,照亮了朦朧起伏的霧氣。
……霧氣?
瓜洲地處西北,氣候乾冷,連雨水都頗為稀少,哪裡來這樣大的白霧?
林貌皺了皺眉,環視四面。
「陛下,相公。」他猶豫片刻,終於輕聲開口:「兩位是否覺得,這裡太……安靜了些?」
正在燭火邊議論公文的君臣一齊抬頭,茫然左右張望。如此側耳聆聽片刻,兩張毛茸茸的貓貓臉便同時變了臉色——此處毗鄰長街,不時傳來敲更打鑼的聲響;但不知從幾時開始,書房內外儘是一片寂靜,連呼吸之聲都清晰可辨了。
仿佛察覺到了屋內的驚悸,窗棱外響起了輕輕三聲叩響,而後是銀鈴般清脆的聲音,婉轉柔和:
「陛下安置了嗎?婢子奉主人家之命,前來拜見。」
林貌小心呼吸幾口,只覺霧氣甘美清新,絕無異樣;再低頭一看,他左手的「敕」印雖微有金光,卻並不灼熱,依舊安穩如常。
無論門外是誰,似乎都該算堂堂正正的神明,並非妖魔一屬。
他出聲答應:「我等初來乍到,不知尊駕所說的』主人『,又是哪位高賢?」
門外的聲音極為謙和:「當不起先生的言語。婢子不過是泰山府君的使者,奉命向大唐聖人賠禮謝罪而已。」
林貌稍稍一呆,回頭與狸花貓彼此對視,面上都是愕然的神色——先前三山壓頂、情勢急迫,他們也不過是在僥倖逃生之後偶爾吐槽過幾次泰山府君;而今不過三五日的功夫,居然就連賠禮的流程都打理好了嗎?
——這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欽差與皇帝心情複雜,面面相覷中不知如何反應。說實話,他們那氣勢洶洶含沙射影的責問文書至今都還沒來得及草擬開頭呢,而今譴責未到、賠罪先到,真讓人有種一拳擊中空氣的荒謬。
——對手太過於識相,也實在讓人不甘啊。
至於房相公……房相公則更覺迷惑了。為維護皇權的尊嚴,聖上選擇性的裁剪了某些與泰山真靈對峙的細節,即使房玄齡多方探問,終究沒有查出底細。
所以,現在他來回看來看去,也實在搞不明白林小哥與陛下臉上的表情——怎麼能這樣如出一轍,都是在憤怒中帶有點不可言說的尷尬呢?
發生過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