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抬頭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開口:
「幸得與諸位施主相會。施主是第六個垂詢貧僧的,那貧僧將來便姓盧吧。」
林貌:…………
眼見林長史一臉愕然,太子忍不住開口「將來?你都不知道自己來歷麼?」
「天下又有幾人知道自己的來歷呢?」和尚心平氣和:「姓名本非貧僧的真面目,知道與否也無關緊要。施主要是不喜歡,貧僧換一個也無妨。」
太子愣了一愣,似乎並不習慣這樣的機鋒:「……誰又管你姓什麼來?和尚,你年紀多大,到此何為?」
而今長安僧道都要靠度牒出入城門,只要問出年紀來意,很快便能查出這古怪和尚的來歷。
那和尚道:「貧僧排行第六,到此是要見一見某位遠行的故人。他要到西邊求大乘、求解脫,貧僧不能不送他一程。」
聞聽此言,林貌忽的打了個寒噤,頃刻間靈光閃動,所謂「排行第六」,俗家又姓盧;自初唐佛學歷史而觀之,恐怕也就只有名高千古之禪宗六祖,一花五果的惠能和尚,才符合這種種的痕跡了!
——當然,以史實而言,惠能大師應於貞觀十二年降世,二十餘歲開悟;而今還遠不是證道講法的時機;所以這和尚含糊其辭,才只能說一句「將來姓盧」!
林貌越想越覺合理,不由心中怦怦直跳——以六祖的地位,能讓他親自來見一見的遠行解脫之人,又該是什麼身份?
他兀自沉思,在旁的長孫沖卻插了一句:
「和尚這話說得也太滑溜了!聽人說你是被人偷了行李,不知偷了些什麼?我們也好替你上稟。」
和尚向長孫沖行禮:「有累公子垂問。小僧本一無所有,只是蒙師長賜了一件袈裟而已。外物累贅,不過名相;失之得之,無甚差別。小僧為眾人講一講經文,總能乞來吃食。」
他神色平靜,語氣不徐不疾,眾人也不以為意,覺得這破落和尚的袈裟也不是什麼大事。唯有林貌頭皮發麻,不由圓睜了雙眼——
如果他沒有記錯,那六祖隨身攜帶的那「木棉袈裟」,正該是世尊圓寂時託付於摩訶迦葉之正眼法藏、不二衣缽,水火不侵而萬劫不磨,真正意義上的禪宗信物、華夏佛學無上的至寶,其珍貴罕異,莫可比擬。
這樣天下無雙的東西,居然被……偷了?
六祖四大皆空,無餘涅槃,早已視木棉袈裟如無有,大概是真的不在意什麼珍物;但林長史凡夫俗子,卻不能不掛懷在心。他深深吸一口涼氣,小心詢問:
「……敢問大師,尊師所傳的那袈裟,不知又是被何人盜取了?」
和尚晤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