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的神情頗為平靜,語氣也並沒有什麼起伏。他當然對導師的往事記憶猶新,但卻未必能有那麼深刻的共情了。三十餘年前國內的技術或許還頗有落後,但已絕不是往昔空白如紙的時候;他與他的師兄弟當然經歷過艱苦的磨礪,但再也體會不到那種獨身一人支撐起整個行業的孤寂與惶恐。畢竟,無論探索到一步,總已經有人為他們奠定基礎、鋪平道路,遮擋住漫天遍日的風雨了。
就連他們的導師,那顆曾經為自己的國家遮風擋雨數十年的老樹,在又一次提起這鄭重的贈言時,心理也與過去大不相同了;與其說是諄諄教誨什麼,倒不如說是憶往昔崢嶸歲月稠,只是順口向親近弟子交代一番往事而已。
……不過,話總在對景的時候才格外能引起共鳴。想必張相公仔細聽來,難免會有不一樣的心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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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差的車隊抵達丹江口時,張、閻二位相公命隨從暫留,在河道四處取了水樣,依照幾隻貓咪教授的指點,一一測試水質及常見微生物,作為挑選水壩材質的依據。雖然有相對先進的儀器,以及貓咪們不厭其煩的示範(沒錯,雖然現在只有毛茸茸的尾巴以及肉乎乎的爪子,但教授們依然能完成大多數的操作),初次嘗試的兩位相公仍然相當之緊張。他們笨手笨腳的犯了不少錯誤,最後磕磕絆絆交了一份記錄上去。
不過,這份記錄的質量似乎並不如人意。幾位審核的教授上下看了幾回,毛茸茸的貓臉漸漸有些怪異了。
閻立德很是不安:「請問,是實驗的步驟有問題麼?」
「……未必。」占據c位的貓咪沉默片刻,終於搖頭:「現在還不好說。能煩請兩位再為我們提供幾份水樣麼?」
數十份水樣迅速被送到了馬車上。這一次由教授們親自指點,張、閻二位反覆實驗,得出了一份新的報告。在仔細審查報告之後,教授們彼此相望,神色更加怪異了。
「看來第一份記錄的結論沒有問題。」某隻黃色的貓咪慢吞吞開口:「河水中的微生物分布……的確不太正常。」
「說到水體微生物,那你老孫才是專家。」王教授用尾巴尖點過報告上的數字:「到底怎麼回事?」
「從報告看,最大的可能是水體的溫度抑制了細菌的增殖。」老孫道:「現在才九月,河水的溫度卻明顯偏低了……當然,我不太懂氣候學,如果要考慮氣溫的情況,那可能還需要申請一次超算做分析。」
申請超算倒不是問題。白貓咂一咂嘴,在報告上摁了一個手印。
「那就今天下午送去吧,用緊急線路發過去就好了,估計今晚就能出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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