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利可圖,一旦前景可以預見,那麼國內充沛之至的工業能力、漫溢到無處可去的資本,就無疑是發現了一塊取之無盡用之不竭的藍海,可以供他們大舉進入,攻城略地。而僅以資本內卷的習性來看,那恐怕用不了幾年,他們就真能把這玩意兒推入千家萬戶,折騰出意料不到的變故來。
先進的生產力是一回事,被大規模推廣的先進生產力又是另一回事。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憑藉這一套起家的組織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如此看來,組織內對於「天人之誓」,那種此起彼伏的反思,不可遏制的憂慮,也就不難預料了。李先生敢頭一個提出緩和、利用的方針,怕不也是受到了某種暗示。
山雨欲來風滿樓。第一個聽到風聲的人,當然得第一個準備嘛。
李先生又道:「我理解你對於外星樣本的憂慮。但技術進步到了這一步,大環境牽連著小環境,也不是我們能阻止的了。與其螳臂當車,不如有個心理預備。」
他嘆了口氣:「……歸根到底,人類生產力的進步是大道理,大道理管著小道理,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
隨著人類技術的爆發式進步,太陽系幾顆主要行星不可避免的要被納入重點考察的範圍,設若真有什麼奇特的地外生命,那也逃不脫這樣細緻的搜查了。
「當然,如果今天這個決議,犯下了過失,那自然應該是我承擔。」李先生很平靜的說:「按照組織的紀律,一切臨時會議的發言都應該形成記錄,請把這句話記錄在案,方便後日的審查。另外,皇帝陛下那邊,也由我來溝通。相信陛下能夠理解。」
空口白牙不算數,一旦記錄在案,那就是白紙黑字,再也抵賴不得了。由一個公職人員親口說出這種話,基本也等於義無反顧放了勝負手,是在以自身的信用與前途強渡關山、一博生死了。劉博士再無猶豫,同樣舉起左手:
「我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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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李先生所預料的,皇帝陛下再精明強幹,也不可能知道這樣精深微妙的知識。只要三人達成一致,李先生再作出匯報,他基本也只能同意了事。
三人一致,還有皇帝御准,這基本就代表了兩個時代的一致意見。天狐也不再能說什麼了。更何況,這個方案也隱約照顧到了媧皇宮的顏面——再怎麼來說,女媧娘娘也是古神的魁首,即使再如何威望隆重、天下無匹,也不能不考慮手下的意見。
而且,李先生表露出的態度已經非常清楚了——鑑於未知的變故已經迫在眉睫,人類其實很願意與『六天故氣』們緩和;畢竟,如果將古神們視為不可理瑜的自然力量的人格化身,那麼人類生產力突飛猛進到這個地步,也總該嘗試著與自然和解,由必然的王國逐步邁入自由的王國了麼。
當然,和解也是有選擇的,扔石頭、摻沙子,分化瓦解挑動內鬥,這本來就是人類的看家本領,古神們在人間浸泡再久,也絕難學到一二分精髓。只要儘早的下手,那就能完全的掌握主動權。
「可以請尊使回去轉達一句,千年以來的慣例並非牢不可破,我們也可以嘗試著與『六年故氣』們合作,共克時艱。」李先生字斟句酌,不敢稍有疏忽:「但合作也有選擇,如這位造物者一般的古神,便絕不可以合作。『以我為主,兼顧四方』,才是總的方針。」
天狐未必明白這種措辭的微妙,但仍然沉默片刻,允諾一定向女媧娘娘完整轉達。她左右望了片刻,終究長嘆一口氣,從袖中拔出一把短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