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想到,新帝的確表現了他的仁慈和胸懷,判了他們全家流放三千里,背地裡卻在他們流放路上派了高手偽裝成土匪將他們全家殺害。
彼時他和爹兩人都在牢里受了酷刑,筋骨寸斷,又被鐵鏈所囚,面對殺手沒有絲毫還手之力,眼睜睜看著全家被害,無能為力。
他抱著滿腔恨意死去,卻沒想到能夠重來一次,但是覺醒上一世記憶的時機實在太晚了,但凡再早個一日半日,他也能叫如今皇城裡的皇位換個主人,一報上一世的大仇。
匆忙之下,他只能選擇保下全家人,詐死,以圖後謀。
這一切都在自己的計劃下順利進行。
唯一的意外就是前未婚妻,魏國公府的六姑娘。
上一世她死得比自己還早幾日,就在他們全家從牢里被押出來流放的時候,沿途中聽見京城百姓議論,說昨晚魏國公府六姑娘,也就是東元侯世子的前未婚妻勾引皇上不成,被從宮裡丟出來,丟盡了臉面,羞愧自盡於護城河。
魏國公府對外宣稱六姑娘患病暴斃,堅決不肯承認護城河裡的屍體是他們家六姑娘,只有三房一家驟然與魏國公府分了家,打撈完女兒的屍體,夫婦倆辭官歸隱,帶著小兒子不知去往何處,從此銷聲匿跡。
無論是這一世還是上一世,這個女人都踐踏了自己的尊嚴,對自己極盡羞辱,但是兩世唯一的區別在於,一個選擇進宮「勾引」皇帝,然後才被皇帝丟出來,弄得身敗名裂消香玉隕的下場,另一個卻選擇剛烈地在他死刑那日,穿著嫁衣與魏國公府斷絕關係也要嫁入他家,進他的門,幫他照顧一家老弱婦孺,全京城百姓都對她的情深義重讚不絕口,還編成了話本子傳唱天下。
這兩者之差別,猶如天地。
華極自詡聰慧通透,這麼久了,也沒看透她。
這麼長時間以來,竹影寄過來的信件更是寫滿了那個女人的好話,儼然成了她最忠實的崇拜者,也真心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少夫人,連自己衷心的屬下尚且如此,何況是被她照顧愛護的家人?
想必爹娘祖母幼弟幼妹也與她感情極好,竹影也曾說,她將一家老小都安排照顧得極好,三個幼弟幼妹有事總是第一時間找嫂嫂,他爹更是寫信來警告他不要辜負了家中的妻子。
華極垂眸,目光再次落到那首詩詞上,最後一句,他輕輕念出了聲兒:「春叢認取雙棲蝶……」
若是虛情假意,又怎能寫出這樣發自肺腑的詩句?
若是另有目的,又何必在無人處的深夜閨房飲酒獨醉?做戲與誰看?
可若是真的……
為什麼兩世同一個人卻差別如此之大?
這其中定然有緣由,且緣由一定出在虞憐身上,以這個女人貪生怕死,愛慕虛榮的秉性,莫非是像自己這樣重活了一世?
但若是這樣也說不通,上一世她先於自己死去,在她眼中自己不過是個落敗等死的階下囚,哪怕與自己一樣靈魂漂泊了許久,也應當知道自己不久後便死於流放路上。
他身上有何可圖謀的?
華極自己推翻了這個可能性,但知道問題仍然出在虞憐身上。
他不敢去想那個可能性,若是真的……若是一切另有緣由,若是她真的待自己真心實意,那般歡喜……
他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