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小鎮落腳也是受了鄉里里正的委託,阿沅白日藏在傘內跟著聽了一耳朵。
這個鎮因遍地開滿了芙蓉花因此叫「芙蓉鎮」。可阿沅是見過芙蓉花的,芙蓉花雖美艷但遠遠不及這鎮上的這片花海,若說天下百花十分姝麗,這芙蓉鎮就獨占了八分。
實在太美了,朵朵姝麗芬芳,那一片片花海像燃燒的火焰一般,萎靡到了極致。
阿沅是極喜歡的,但薛時雨一踏進這小鎮就對季陵耳語:「大凶之兆,小心。」
季陵本來就少年老成,天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那雙鋒利的劍眉自踏進這個鎮子後就沒放鬆過。
這修真界一直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其實不光是修真界,大千世界都是這樣的,越是美麗的事物越是兇險,但這嚇不到阿沅,她本就是已死之人,有何顧慮?
因此這兩人一鬼的旅程,只有阿沅當做遊玩,鎮日沒心沒肺的,季陵和薛時雨不是憂這個愁那個,就是在吵架的路上。
就算在一起也是一對怨偶!
無趣的緊!
白日被迫藏在傘里,被迫看著季陵二人貼耳私語的時候,阿沅總這麼陰惻惻想著。他們在這個鎮上盤桓了半月有餘,起先這鎮上雖透著詭異但一直相安無事,直到七天前的滿月之夜,鎮上一屠夫失足落入湖底淹亡,就像一枚石子打破死寂的湖面,後面接連七天,每天都有人半夜去投湖,投湖的有種菜的農婦,有高官大戶,有老也有少,無一例外全是夢遊夜半投的湖。
前三個來不及救,後幾個倒是攔了下來,但終日陷入昏睡之中,離死也不遠了,那裡正說,自十年前開始每年芙蓉花盛開的季節便會死人,一天死一個,直到芙蓉花敗。
誰不知這花透著股邪性呢?他們也動過除了這片花海的念頭,然而這花越燒越多,到了今日幾乎都快把鎮子都包圍了,他們實在沒轍了請了好些個江湖術士無一不是擺手請辭,更甚者拔腿就跑,里正見薛時雨、季陵二人年少但初生牛犢不怕虎,失望之餘也是存了一份僥倖。
薛時雨和季陵為此事白日奔波,夜晚還得防著有人投湖不得好眠,兩人因此倒少吵了許多架,阿沅呢白天藏在傘里不是吃就是睡,偶爾翻幾頁《毒物圖鑑大全》解悶,對季陵二人除妖的進程不是很在意,因為她知道季陵這人脾氣差歸差,但是個極其聰明且有能力的人,跟著他三年還沒見過他除不了的妖,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果然季陵這幾天眉頭漸漸鬆了,阿沅估摸著不日就要和芙蓉鎮告別了,哪成想臨到頭被情花蛇咬了一口。
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到這阿沅就胸悶。
她晃了晃頭,本就不甚清晰的大腦好像更暈了。
女孩兒攙扶著她,嗔怪道:「阿沅,你怎麼不看著點兒路呢,摔了可怎麼辦!」
阿沅看著面前言笑晏晏的少女,腦子一片混沌,她和她呆在一起多久了?幾炷香?幾個時辰?幾天?
她好像和她說了許許多多的話,包括季陵包括薛時雨包括那隻該死的情花蛇,她們就像世間所有親密的手帕交那樣,把所有的歡樂和苦惱全告訴對方,她知道這個女孩兒和她一樣都是鬼,也知道這個女孩兒同她一樣都是失去記憶魂無所歸的野鬼。
女孩兒比她還慘一點兒,她連自己的姓名都不知。
她們同樣的寂寞孤獨。
女孩兒把頭搭在阿沅的肩窩,晃著她撒嬌:「阿沅,留下來陪我好不好?好不好嘛?」
女孩兒依偎著她,兩人靠的極近,女孩兒發間芙蓉花的幽香一陣一陣的往鼻子裡鑽,阿沅呼吸之間全是這個味兒,幾乎有些飄飄欲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