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貓瞳又鼓了些,瞪著他:「你說呢???」
季陵:「……」
季陵忽的不說了,又聽見少女低低叫了聲「疼」,他這才現在自己扣住少女的手腕上已然一圈紅痕,他默了一會兒,才憋出一句:「我都沒用力。」
「沒用力?!」少女瞪圓了眼,「你知不知道我們畫皮鬼的皮有多嬌貴啊!割破了上哪兒去給我換張皮?」
季陵沒回她,待看到腕側被石屑刮破一片紅,點點血珠沁了出來,眉頭擰得更緊了,好似沉甸甸的落雪積在眉宇間,更顯得少年如冰石做的人,冷漠的不近人情。
其實最開始,他也疑心這小妖是裝的。裝作一副柔弱可欺、我見猶憐的模樣惹得一些人鬆懈,繼而謀得一些她們想要的,或是錢財或是權勢或是靈氣修為。
他見過的許許多多艷鬼邪祟無一不是這樣的,在鬼使神差容這小妖留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冷眼看著她哭,等著她露出馬腳,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他失望了。
他和阿姐風餐露宿、打打殺殺慣了,小妖跟著也時不時會受些傷,一開始還敢在他面前哭,在他劍指她的咽喉,不耐得說「吵」後,小妖再也不敢在他面前哭了。
很多時候,他當這個小妖並不存在。
這小妖也很識趣,白日不會出現在阿姐面前徒增不快,夜晚便自己躲回油紙傘內,很長一段時間季陵甚至以為這個小妖已經不在了,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偶爾從油紙傘內聽到低低的抽泣聲,那時他才想起她白日裡……似乎受了傷?
不過又如何?
走江湖的受傷何其正常,剮蹭了點皮就哭個半夜,他阿姐也是女生,怎不像她這麼嬌氣?
少年眉頭擰成一團,鬱郁地盯著不遠處的油紙傘,尤其在這樣死寂的夜裡,那若隱若現的抽泣聲無限放大,他額上的青筋鼓了又鼓,他白日繃著弦,唯有晚上才有片刻的休息,此刻被吵得睡不著,心中的暴虐一點點如漣漪般擴大,深淵劍心意相通也在劍鞘內發出鼓動的錚鳴。
可他到底什麼也沒做,她哭了多久,他便也睜著眼望著天花板上的蛛絲看了多久。
甚至還在想著,怎的這麼會哭?同樣是女子阿姐怎麼不像她這麼會哭?
不,他就沒見阿姐哭過,這畫皮鬼莫不是個水鬼?
想著想著,莫名想起那雙一看到他就盈起水光的驚惶貓瞳,濕漉漉的,好像他再大點聲,她就會落下淚來。
確實是水做的人,好像掐一把就能擰出水來。
這樣的人,這樣的妖,怎麼在這個世上存活啊?這個世界容得下任何人,唯獨容不下這樣的。
這樣的妖,殺了也沒勁。
他嗤笑著,耳畔低低的啜泣聲終於停了,天也亮了,躁動了一夜的深淵劍也靜了下來。
他睜著眼一夜未眠。
他想下一次,下一次再如昨夜,不用他動手,深淵劍第一個飛去結果了她。
死在深淵劍劍下也比死在那些殘暴肆虐的邪祟手中好,是她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