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阿沅緩緩放下雙手,近在咫尺的少年白的膚黑的發,許是舟車勞頓兼發燒的緣故,臉頰消瘦了不少,可仍是她熟悉的澄澈的棕色眼眸,溫潤而澤,純良無害的模樣,她怎麼會……怎麼會看成一雙豎瞳?
「看來真是我做噩夢了……」阿沅喃喃著,忽的又想起了什麼,猛地湊到摩柯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極近,只要稍稍往前一靠,兩人的鼻子便能貼在一處的程度。
尤其阿沅忽然雙手捧住了摩柯的臉,摩柯怔了下,長睫猛地一顫,呼吸錯亂了一秒,手裡才擰乾的巾帕差點掉了下來。
太近了。
實在太近了。
近到阿沅的長睫根根分明,近到他能看清那雙琥珀色的貓瞳里小小的自己的倒影,摩柯不由屏住了呼吸。
「奇怪……」阿沅端詳著眼前這張宛如上好瓷器的俊容,果然是天家養出來的人,一身細皮嫩肉的,竟然一點瑕疵也沒有,阿沅心裡低嘆著,伸出指尖去觸碰少年微微上揚的眼角,「那日我明明撕下那…那蛇皮一樣的玩意兒……難不成也是做夢不成……」
將要落下時,少年驀的偏過頭,阿沅的指尖便撲了個空。
阿沅頓了下,便聽到摩柯狀淡淡道:「是你累糊塗了,你整整睡了一天一夜還未進食,先喝點水吧。」
阿沅一面接過摩柯遞來的茶盞,一面拍了拍胸口狠狠鬆了口氣:「是夢就好,是夢就好,我怎麼會做這麼可怕的夢啊……幸好幸好。」
摩柯垂眸將案桌上的瓜果全推到阿沅面前,狀似不經意道:「你夢到了什麼?」
不說還好,一說阿沅連忙將茶盞放下,兩手伸到眼前比了比,一臉後怕的模樣:「我夢到了你的眼睛變成了豎瞳!這麼大顆!好像蛇一般!身上還是蛻皮呢,真是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幸好!幸好!」
「有……這麼嚇人嗎?」
摩柯似乎笑了笑,他聲音太低,阿沅並沒有聽見,連連喝下三杯水,入口只覺得甘甜清冽,沒想到水也能這麼好喝,更遑論這些瓜果點心,阿沅這輩子就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一時胡吃海塞,都顧不上摩柯在面前了。
少年垂眸靜靜看了她許久,直到阿沅的髮絲都沾染上了糕點的碎屑,終於忍不住伸手拂去,恰時阿沅的手抬了起來:「對了,你身上的燒退了沒?」
兩人的手打在了一處,阿沅眼尖的瞥見少年的腕間留有血跡,她愣了下,兩腮鼓邦邦的,越發像一隻貓,還是只貪吃的貓,口齒不甚清晰道:「你…腫(怎)麼了?受傷了?我看看。」
阿沅正要將他的手抓來看,摩柯已將手背在了身後,搖了搖頭:「沒事,你看錯了……我去換盆水,你接著吃。」
話落不等阿沅回答,便直接端著水盆揭開車簾,下了馬車。
直到無人處時,將水潑在了地上,水盆也被置於地上。
他半跪於溪邊,直接將雙手置於淙淙的溪水之中,劇烈摩擦沖洗著腕間以及指腹,不多時溪水已被染紅,很快又清澈如初。
澄澈的溪水映著他抿緊的泛白的唇以及看不見的、被隱藏在衣袖下的,手腕之上斑駁的指甲抓撓的血痕以及青色的、宛如魚鱗般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