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禹京像是在自言自語:「那是鯨紋,我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許祁皺著眉重複:「鯨紋?」
周禹京向她解釋道:「牆壁上那些猙獰的豎紋。」
被這樣一說,許祁驟然回想起那些紋路圖案,立馬反應了過來。
她對海洋生物頗有研究。
對於鯨魚這種海之霸主更是極為熟悉。
先前被周禹京帶進「水下古城」時就覺著牆壁上的紋路有些眼熟,一時間沒有想起是什麼。
這時才發覺,原來那一道又一道疊起的紋路,不正是鯨身上的鯨紋嗎?
「難道說……?」
許祁不自覺地捂起了嘴巴,眼中滿是驚恐。
周禹京對她笑笑:「沒錯,那是我們「司水」的墳墓。」
墳……墓?
那豈止是墳墓。
許祁眼前浮現出那一道目光不可及的牆壁。
那是「司水」們用肉身堆砌出來的「牆」?
他們用著自己的身軀阻擋著「旱魃」?
雖然說「司水」的體型誇張,還未成年的周禹京已經堪比城市中的高樓大廈。
但那一座一眼望不到頭的牆和天空,要由多少只「司水」才能搭建?
一百隻?
一千隻?
又或者說……一萬隻?
許祁無法想像在無垠的歷史裡,「司水」一族耗費了多少代人、又是如何搭建出這面「牆」的。
在這一瞬間,她突然理解到周叔叔寫在工作日誌中那句「該死的傳承記憶就像詛咒一樣」的意思。
周禹京同她說過。
他父親並沒有向他提過「司水」。
他對於「司水」的認知完全來源於那玄之又玄的傳承記憶。
而那些記憶,就像詛咒、就像枷鎖。
「指引」著一代又一代「司水」前赴後繼地湧入「厲海」……
如同註定撲向火苗的飛蛾。
哀矜。
將一切串聯起來後,許祁能感受到的便只有深入骨髓的悲憫。
那不是對周禹京的,而是對整個「司水」族群的。
他們生而為人。
卻和而不同。
他們新生、成長、拼搏、隕落……
一生都在與「旱魃」所抗爭,在無人知曉的角落守護一方田澤。
甚至他們並不是毫無選擇。
他們可以選擇成為普通人。
但卻仍然義無反顧,經曆日日夜夜的「海眠」維持著「司水」化身。
周禹京……。
他早就知道了這些,知曉了「司水」一族悲憫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