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請你自重。」
冬天的晚風極冷,卻不及這話刺骨。
霍眉歡吸了一口涼氣,冷空氣凍得鼻腔酸得刺痛。抬眸,只見那抹頎長的身影已經折身返回船艙,於是快步往前。噔噔噔......疾快的腳步從甲板響起,月色下,霍眉歡從後方抱住杜阿笙,十指交扣環在腰前。
卑微的話融進黑色大衣的布料里,幾近啜泣:
「阿笙,這些年,你有過別人麼?」
杜阿笙咬緊腮幫,「這個問題沒有意義。」
抬手,附上環在腰間的手腕,用力往外掰,那纖細的手指就跟鎖在一起似的,紋絲不動。若硬要掰,也行,把腕骨掰斷,手指捏成粉末。
她卻不忍心。
「我沒有別人。」
霍眉歡緊貼著她的後背,兩人身高懸殊,155的霍眉歡只能抵著她的蝴蝶骨,糯糯地說:
「因為我以為我喜歡的人死了,為我而死。我的人生變成了一座行走的墳墓,就算離開這裡,到了美國,這麼多年,我也不會忘記,你怎樣消失在爆炸的船上......那之後我害怕很多東西。怕火,怕水,怕鞭炮聲,連煙花也不敢看。可是今年,我敢在船上看煙花了。因為你回來了,你在我身邊,這一切又恢復了原有的意義......」
往常這時候,藍蘇是最關心小情侶情感進度的。然則今日情況特殊,她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一顆心飛上懸崖高高懸著,腳下踩著一層薄冰,冰面之下,河水湍急,每一個腳步都無比小心,生恐就這樣墜入懸崖,屍骨無存。
而那讓她介於危險與擔心之上的,是一張薄薄的,裝裱到塑封畫框裡的,人物素描。
「這幅畫送給你,生日快樂。」
聽到聲音時,霍煙剛接完一個電話,扭頭,裝裱精緻的A3畫框擋在面前,底朝著她立著,只見純色灰底,立即畫框邊緣緊張到攥緊的手指,看不見拿著畫的,藍蘇的臉。
「給我的?」
心尖被撓了一下,眉梢揚起些許驚喜,一左一右拿著畫框兩側像揭面紗那樣揭開兩人之間的障礙,眸光流轉,瞧著畫框後方緩緩出現的面孔。果然,只瞧見睫羽輕顫,耳根緋紅。
沒急著看畫,定定瞧著藍蘇,直到這人吸了一口氣說:
「嗯,你看看,喜不喜歡。」
這才翻面來看,那是一幅素描,畫的她。
沒坐輪椅的她。
與世無爭地坐在鋼琴前,眼睫輕垂,脊背筆挺,手指在琴鍵上遊刃有餘地彈奏著。過肩的長髮鬆散地綁在腦後,唇角自然地揚起,似乎在那一刻,她不是工於心計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霍煙,而是在一個下雨的午後,在家裡享受二人世界的,藍蘇的太太。
「想不到你畫畫這麼好。不過,我有這麼好看嗎?」
須臾間,霍煙有些不自信。
藍蘇煞有介事點頭:「當然了,你比畫還好看,我技術不到家。要是姐姐來畫,肯定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