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了一段,徐雲棲便掀開帘子吩咐車夫,
「去城陽醫館。」
章氏微愣,「去醫館作甚?」
徐雲棲清脆地回,「我有東西落在那裡。」
章氏沒多想,絮絮叨叨問起昨日救燕少陵的事,「你也太莽撞了,那麼多太醫,怎麼就非你不可呢,下次若非必要不要出頭了……」
銀杏坐在下方錦杌,幾度要開口解釋,徐雲棲卻是笑著頷首,「母親教訓的是,女兒下次注意。」
就在這時,馬車行至與橫向大街長安街交界的鐘樓,雨突然從半空澆下來,一輛馬車的車軸壞了,堵在半路,攔住了這一行的去路。
銀杏見狀立即掀開車簾往外張望,尚沒瞧清楚路況,卻一眼認出停在斜對面那輛馬車,車夫是個四十歲的中年男子,一撮黑鬍鬚,一身湛衫,身形魁梧,眉目低垂,一看便是不大好惹的。
銀杏盯荀家的梢已久,認出這是荀允和的車夫,立即放下車簾朝徐雲棲使了個眼色。
徐雲棲詫異,掀開一角車簾,一眼瞧見對面車簾被捲起,那人胳膊挨著車窗,露出一截緋紅的衣角。
徐雲棲猜到緣故,默默將車簾放下,
身後章氏也談起了那些嫁妝,「嫁妝不必要了,我算了算,裡頭都是他們王府的東西……」
徐雲棲在這時突然轉身抱住了章氏,軟聲撒著嬌,「娘,您別說了,您什麼都別說了,我沒有在意那些……」
章氏一怔,繃了一日的淚終於在這時決堤,她已不記得女兒有多少年沒有這樣撲在她懷裡撒嬌,從什麼時候起,她總是笑吟吟接著她進門,又歡歡喜喜送她離開,漸漸的,她們娘倆一兩年見不著面,甚至連她喜好也一無所知了……
無邊的愧疚如這場雨急澆而下,是一種澀澀的縈繞在心口說不出的疼,想當初她剛生下來,她與丈夫是何等歡喜,如珠似玉疼著,將她養成村里遠近聞名的小霸王。
雨聲越來越大,像是砸在腦門,更像是拍打在面頰,章氏忍著哽咽,再也沒說出話。
阻塞的馬車終於被移開,車道通了。
荀允和放下手中書冊,往半空望了一眼,深穹聚如濃墨,雨珠如針漫天砸下來,落在他眼瞼,他顧不上疼,只在心裡恨,那場雨怎麼就不能及時一些。
兩輛馬車一南一北交錯開,罩著煙雨朦朧背道而馳。
兩刻鐘後,徐雲棲母女抵達城陽醫館。
醫館側巷搭了個長棚,每月初一醫館大夫在此免費給人義診,以來博取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