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問過我願不願意,我被帶到了城裡,被改名為卓凡,被一腳踹進了完全陌生的世界裡。
就像當初沒人問過我是否願意和父母分開,沒人問過我是否願意被生下來。
在回到親生父母身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很迷茫,既然他們明知不能把我留在身邊,那又為什麼一定要生下我?既然他們已經把我送給了別人,那又為什麼要把我接回來?他們帶我回來,跟我說這叫“回家”,他們用自以為是的方法“對我好”,但從沒問過我到底想要什麼。
他們感動的其實根本就是自己。
在這樣的世界裡成長的我,痛恨著一切失控的分別,也正因如此,在余柏言高考的那年夏天,我開始痛恨這個季節。
我撐著傘遠遠地看著他走出考場,他手裡一把深藍色的雨傘,因為走得太快,褲腿已經都濕了。
走出考場大門,他直接向右轉,然後繼續悶頭往前走。
沒有人在考場外等他,除了我。
可是我沒有出現在他面前,只是隔著人群偷偷地望著,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他離我越來越遠。
高考結束,我開始心緒不寧。
余柏言遲遲沒有來找我。
我照常上學,在老師眼裡,高考結束,我們就是高三生了,高三的學生,除了學習不該想別的。
可我每天都要去幾次“小白樓”,那裡已經人去樓空,余柏言不在了。
那陣子我就像是在賭氣,明明知道余柏言家裡的電話號碼,卻說什麼都不肯打過去。我想等他先來找我,以此來證明自己對於他來說是有那麼一點點重要的。
可是,他變得杳無音信。
他再沒有出現在我家樓下,也沒有出現在我補習班的門外。
下雨的時候沒有出現,艷陽高照的時候也沒有出現。
我一遍一遍地在手心用黑色的中性筆寫他家的號碼,然後握成拳頭,再鬆開時號碼已經變得模糊。
我越等越氣,越氣越失望。
也是在這個時候,我開始意識到,或許對於余柏言來說我真的只是遊戲裡的NPC,只陪著他走一小段路程,等他跨過了“新手村”,到達更高的等級,會有新的人頂替我的位置。
比如,卓越。
我開始給我哥打電話。
那時候我哥臨近期末,據說每天都很忙。
忙著學習,忙著社團活動。
他豐富多彩的大學生活是我無法想像的,我也懶得去想像了,因為我已經開始清楚我永遠都無法變成他。
我只是問他:“你知道余柏言考得怎麼樣嗎?”
我哥在電話那邊沉默了好半天,之後問我為什麼關心這件事。
我說:“去年他因為被你甩了沒考上大學,今年你該關心他一下。”
說出這樣的話,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