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黑漆漆的花園裡,南衣的聲音飄在半空中,激得陸錦繡連連尖叫,急得跳腳想要甩開南衣的手。
南衣像是個女屍一樣陰暗地往前爬行,陸錦繡甩開她的右手,她的左手便扶了上去,身下還拖出一條血跡。
陸錦繡嚇得花容失色,魂都沒了,連連尖叫,好不容易甩開了「鬼手」,跌跌撞撞地跑開,卻撞上了循聲過來的謝卻山。
火光如游龍般亮了起來。
「出什麼事了?」謝卻山皺眉問道。
「鬼,有鬼啊……」陸錦繡顫巍巍地指著花園的陰影處。
南衣躲到假山後頭,心想完了,自己只是想嚇唬一下陸姨娘,讓她趕緊走,自己好脫身,可怎麼把謝卻山這尊神也給引過來了,他可不是個好糊弄的。
她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模樣非常可疑,她怕他問。你從哪裡來,你要做什麼?可她不想面對他,她知道自己蹩腳的謊言瞞不過謝卻山的眼睛。
而內心深處,她最不想的,還是和他明明白白地站在對立的地方。她是抗岐的秉燭司諜者,而他為岐人效命,穿著這身衣服和他碰上,那就是敵人。
心裡亂糟糟的,只聽得矯健的步伐已經朝假山靠攏,南衣沒有地方可以躲了。
他持著火把望過來,陰影和光同時落在她身上。她跪坐在地上,拖著一條受了傷的腿,視死如歸地看著他。謝卻山眼裡的驚訝一閃而過,抬頭望了眼高牆和那個方向,心裡已經有了大概的猜測。
他平靜地回頭道:「這裡什麼也沒有。」
「剛才明明——」陸錦繡尖叫起來。
謝卻山打斷了她的話:「家裡既然鬧鬼,明日便去請個道士來做法,陸姨娘受了驚嚇胡言亂語,你們扶她回去吧。今晚莫要再出門,也莫要對任何人提及所見。」
陸錦繡有些不信,還想伸頭看看,但左右的人不敢忤逆謝卻山的意思,硬是將她扶走了。
南衣卻不敢鬆了這口氣——他把人都遣走……是想幹嘛?
人終於都走乾淨了,花園裡只剩謝卻山和南衣。
謝卻山克制著自己心裡的憐惜。她的歸來……危險卻誘惑。他日日行走在望雪塢的亭台樓閣之中,時常會思念她的身影在其中穿梭的日子,他甚至無法控制地想,如果她一直留在他身邊……他不敢多想,怕自己生出過分的私心。他已經築好了堤壩,擋住了洶湧的潮水,不能再功虧一簣。
可今晚她猝不及防地回來了,是她自己撞到了他的網裡,他可以用些手段把她留下來,但……仍有一絲理智在告誡他,她不會願意再做這個虛假的少夫人,她必須在追兵來之前儘快離開。
「還不快滾。」謝卻山垂眸,語氣冷冰冰的。
「多謝。」
南衣如釋重負,他到底是高抬貴手了。她不敢多言,拖著受傷的腿就要往外走,卻沒想到,迎面撞上了匆匆趕來的甘棠夫人。
甘棠夫人掃了一眼消失多日再度出現,又如此裝束的南衣和冷冷站著的謝卻山,略有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