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門又被打開了,南衣執拗地看著謝卻山,壓著極地的聲音道:「告訴我該做什麼。」
聲音輕到像是剛浮到水面的氣泡,噗一聲便消散了,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
他覺得好笑,她不應該是個很識趣、很知利弊的人嗎?他分明站在她的對立面,分明把話說得這麼直接了,她居然還來問他怎麼做?
鶻沙就在外面,他只要一出聲,她就完了。她就這麼相信他嗎?
是啊,她居然還在相信他。沒有什麼比這種無條件的信任更直擊人心。
驚濤駭浪,她非要與他共渡。
他分明可以抽走腳步,可他的靈魂被拽住了。
他忍不住回頭看她,他有點恍惚,她好像還是那個在雪地里選生死的小女賊,眼裡是不肯放棄的湯湯氣勢,要在他劃定的一片死路里硬生生闖出一條活路。
這也感染著他,讓他憑空生出了一絲希冀和貪戀。
好,她非要來,那他就給她指一條路。
謝卻山橫下心,迅速撈起桌上的筆,在紙上寫下一行小楷,隨後蹲下身,將紙箋團成一團塞到南衣手裡。
「去找章月回,把這個給他看。」
謝卻山以為這就夠了,但南衣還是沒有鬆開他。
她要說話,又怕聲音被外面聽到,便心急地環過他的脖子,將他的臉又拉近了一些。
燭光透過籠紗,晦暗地落在臉上。在這個距離里,他們都逃不了,必須坦誠地看著彼此。
南衣認真地問道:「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要救宋牧川?」
謝卻山皺了眉,不肯回答,執意要走。
但南衣犯了倔,就是不放手。她一定要他回答,她覺得這很重要。這跟她要去做什麼一樣重要。
「你得告訴我真話,我才能去做。」
他以前總是這樣,做事的意圖都藏在心裡,不肯說出來,她要是猜到了,他也並不抗拒,甚至還有幾分歡喜。
她覺得他很彆扭。其實大可不必如此彆扭。她可以成為他信任的那個人。
書里說,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可她就是個俗人,她理解不了這種大而忘我的境界。她就是要得到他確定的話,聽到他宣之於口的善意。
他孤獨地走了這麼多路,照亮了那麼多人黑夜,可生而為人,憑什麼他要比旁人多犧牲一些?倘若都沒有人知道他做過什麼,這不公平。她要做這個世上,看見他的人。
他們明明約定過,不能說謊。
她就是要一遍遍地問,問到他誠實為止。
謝卻山終於是拗不過南衣,他對上她的眼睛,便已經節節敗退。剛才還能仗著在二姐那裡,理直氣壯地掩蓋自己的意圖,可現在她逼得那樣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