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卻山心裡都要為章月回鼓掌了,他只交代了他四個字,他便將事情圓得這麼漂亮。章老闆到底是花了多大的價錢,才能讓這士兵說得有條有理、循序漸進,受刑招供的把戲也演得有幾分真切,徹底把完顏駿帶到了坑裡。
想來小兵嘴裡死去的家人,這會已經被歸來堂轉移走了好好養著呢。至於鶻沙——死人背多少黑鍋又有何妨呢?他也不可能掀起棺材板為自己辯駁了。
這套供詞最厲害的地方在於,不管完顏駿是不是全信,他想讓自己在禹城軍的事上脫罪,他就必須認下阿典所有的話。
章月回這樣的人不是朋友,卻是對手,讓人後怕又惋惜。
完顏駿和謝卻山走出大牢。月夜清寒,兩人都是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剩下的,就是他們之間的事了。完顏駿屏退眾人,向謝卻山開門見山。
「說說吧,卻山公子,你到底想要什麼?」
完顏駿這麼多疑的人,又剛經歷過如此低谷的時期,他對周圍人的信任度都非常低。
謝卻山在這件事裡表現得太天衣無縫了。他沒有參與到鶻沙和完顏駿的任何紛爭里去,分明是最大的受益者,可他今晚卻主動來找了完顏駿,等於將潑天的富貴拱手讓給了別人。
看不出所求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以完顏駿對謝卻山的了解,他可不是一隻待宰的羔羊,更不是一個無私的人。
「完顏大人,我有私心。」謝卻山無比坦誠地回答道。
完顏駿的態度鬆了下來,他直覺這是謝卻山的真話。
可偏偏假話,便是和真話摻雜在一起說的。
謝卻山接著道:「黑鴉營雖然是鶻沙請來的,卻並非只聽鶻沙的話。鴉九背後是長公主完顏蒲若,想必她正盯著瀝都府里的一舉一動。鶻沙先前做的荒唐事,做了便做了,幸好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朝廷真正在意的是,誰能成事。只是無論是誰,都不能是我,我無幫無派,有功卻無根基,回朝之後,日子未必會好過。」
完顏駿明白過來,大家都認為瀝都府是囊中之物,在搶這座城的功勞,可倘若這功勞被一個漢人占了,朝中的新貴族舊貴族臉面何在?到時候謝卻山只會成為眾矢之的。
但面上,還是要客客氣氣地推託幾句:「你是韓丞相的心腹,他怎麼會不保你?說到底,帝姬的事情上,我確實犯了錯,朝廷未必會再信任我。」
「鶻沙都能立下軍令狀將功抵過,大人為何不能?」
而且沒了鶻沙,瀝都府里,只能是完顏駿來管。黑鴉營只是間諜組織,完顏蒲若野心再大,也管不了一支軍隊。明面上,依然需要一個統領者。
「我不求功勞,可以將手上實權都交予大人,只求大人一件事。」謝卻山坦坦蕩蕩。
完顏駿面色一凝:「哦?」
「瀝都府畢竟是我的家鄉,我的家人都在這裡,人非草木,很多事情,我難保沒有私心。可這怕會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令我自身難保,鶻沙的事便是前車之鑑。而只有大人做瀝都府真正的話事人,才能不讓旁人指摘。我想求大人,無論瀝都府形勢如何,保我家人好友平安。」
主動將自己軟肋交出,這便是謝卻山誘完顏駿信任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