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他還是那個被幽禁在船上的謝卻山,他厭棄自己,只想以死贖罪,此刻他會毫無波瀾地答應,甚至會在張知存來之前便主動提出這個辦法。
可如今的他已經與以前不同了,他遇到了華佗再世一般的人,治好了他靈魂之中的惡疾,使他枯木逢春。他獲得了一些前所未有的光明,他很想活下去,甚至比以往更愛惜自己的生命,為了他的家人,愛人,朋友,還有他自己。
張知存沉默著,他也沉默著。
最後張知存一咬牙,開口道:「還是讓我來做這個惡人罷!謝大人,解鈴還須繫鈴人,如今風波都在你的身上,也只能從你這裡破局。若你願意為大義犧牲,我能保證讓援軍以最快的速度入城,若你不願意,我也絕不為難,求生乃人之常情,你為大昱做的事情也足夠多了。無論你作何決定,張某都替瀝都府的全城百姓,替滿朝文武,替官家叩謝你!」
說罷,張知存便掀袍在謝卻山面前跪下,額頭重重叩地,此情此景,竟有幾分悲愴壯烈。
「張知存!你在這演什麼家國大義!你分明是在逼他!」沉默了一瞬,竟是宋牧川這麼一個斯斯文文的人,最先爆發出了激烈的反對。
應淮也驚呆了,一時間對這個殘酷的提議和面前的混亂不知該作何動作。
「你給我起來!」宋牧川上前拽起張知存,狠狠地推開了他,「你憑什麼這麼說!一定還有其他的辦法!」
張知存頹然地站著,官袍也被扯歪了,他渾然不覺狼狽,方才那番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臉面和力氣。他答不上宋牧川的質問。
宋牧川大聲地嚷著,可他愈發覺得無力,其實他知道張知存有這個資格說這番話。張知存也是個臥底,他的慷慨陳詞並非空中樓閣,他親身經歷了其中艱辛,亦知此計已是走投無路之策。
但宋牧川就是飽含私心,他不想讓謝卻山去思考這種提議的可能性,他很害怕,因為他太了解他的摯友。他顫抖著看向謝卻山,仿佛等待審判的是他。
謝卻山只是平靜地抬起臉,凝視著張知存的眼睛。他知道,他們是互相懂得的,如果是面臨一樣的遭遇,他也會選擇赴死。
營內長久地沉默,應淮手足無措地站著,見謝卻山這麼看著張知存,不知道在想什麼——這麼無理的要求,他如何能答應啊。應淮想要開口打個圓場,卻聽謝卻山開口了。
「最快的速度,是多快?」
應淮愣了,他沒想到這個時候,謝卻山問出的是這個問題
「三日上告朝廷,准予死刑……之後,至多兩日,援軍就可入城。」
謝卻山沒回答,起身離開了營帳。
大家都想攔住他,都想跟他說些什麼,可每個人仿佛都被定在了原地,什麼也做不了。
最後的決定,只能由謝卻山自己作出。他大概需要一些時間。
可奇怪的是,從營帳里出來後,謝卻山的頭腦仿佛就停滯住了,他知道他需要作出決定,可他無法思考,渾身麻木,他看到了他一個渺小的生命和一座城的宏大之間毫無懸念的分量碾壓,天平兩側是完全不對等的籌碼,他的決定還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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