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握著姜歲的手,輕聲說:「我的家,就是半山腰那棟已經垮塌了的土牆房,有一個小小的院子,種了很多的花,等我死後,你把我埋在,小院子裡。」
「就讓我一直……停留在那個時候。」
「……好。」姜歲認真的答應她。
懷裡的人良久都沒有聲息,姜歲呆呆的垂下頭,就見文禾已經閉上了眼睛,臉上的表情很和緩,在迎接死亡的瞬間,她也終於放下了自己這一生所有的不堪和愧疚。
「謝燕至。」姜歲嗓音有點發顫,「她……死了。」
他眼睫上掛著淚珠,輕輕顫抖,眼淚就掉了下來,像是惶然不知歸處的動物幼崽,下意識的求助身邊最信任的人。
謝燕至還沒回過神來,手已經伸出去,給姜歲擦去了眼淚,他被那溫熱的淚水燙了一下似的,手指尖瑟縮,而後若無其事的把文禾從姜歲懷裡挪開,放回了枕頭上。
少年單薄的身體仿佛一陣風就能捲走,謝燕至猶豫了一下,不太熟練的在姜歲背脊上拍了拍,道:「不要太難過,死亡對她來說是好事。」
姜歲抬起眼睛:「你一點都不難過嗎?」
老實說,謝燕至很難有什麼情緒波動。
他不會為文秀娟的死高興,也不會為文禾的死傷心,從很小的時候起他就知道了自己是個怪胎,所以他會去學習別人在面對這樣的事情時是怎麼樣的反應,從而讓自己顯得不要另類突兀。
這也是他願意和易慕保持一種類似於「朋友」關係的原因,因為易慕和他在某些方面確實具有相似性。
但眼前這個嬌滴滴的小少爺,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懂這種感覺,他當然可以迅速偽裝出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失落、哽咽、眼淚,對他來說都輕而易舉,可對上姜歲水潤的眼睛,他卻忽然有了另一種惡劣的情緒,面無表情道:「我為什麼要難過?」
「她把你當她的孩子……」
謝燕至打斷他的話,「那又怎麼樣?」
姜歲張了張嘴,似乎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怎麼還有比他哥更加冷血的人,他一頭撞在謝燕至心口,怒道:「你無情無義!」
謝燕至毫無防備,被他撞的一個趔趄,等他站穩身體,姜歲已經跑出去跟姜辭鏡告狀了。
果不其然,五分鐘後,姜辭鏡來找他談心。
說是談心,其實兄弟兩一人就說了一句話,姜辭鏡:「他情緒敏感脆弱,不要在他面前表現的太冷漠,裝一下很難?」
謝燕至:「……知道了。」
文禾的葬禮辦的很簡單,只在小屋的院子裡搭了一個靈棚,文禾沒留下什麼照片,唯一能用的還是她十八九歲時在照相館拍的一張,哪怕只是黑白照片,還是能看出那時候的文禾美貌驚人,眉眼之間和姜歲有幾分相似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