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們之間也許就是這樣貪得無厭。看見了便要坐在一起,坐在一起便要手肘碰著手肘,手肘也挨著了,寫著寫著,還要黏黏糊糊地接吻。
於秀在廚房煮著餃子,屋裡暖烘烘的,而他們旁若無人地接著吻——原平覺得,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新年了。
屋內的玻璃照著那兩三個小木牌,模模糊糊能倒映出上面的字。沈知意寫完之後就捂了起來,神秘兮兮地不給看,說是看了就不作數了。
按理來說,他都這麼說了,原平肯定就不會再好奇。可不知道是在夢裡還是什麼緣故,原平就是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趁著沈知意上廁所,偷偷走到聖誕樹邊,翻開了他的那一塊木牌。
剎那間,一切美好的虛空都破碎了。溫暖的家,撒嬌的愛人,和藹的母親,都像雲霧一樣,風一吹來,就消散了個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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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發上的毯子已經掉到了地上。窗戶沒關嚴實,冷風順著縫隙往裡面鑽,原平被冷得打激靈,突然醒了過來。
睜開眼的前幾秒鐘,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裡,目光茫然地向四周打量著。
沒有沈知意,沒有母親,沒有任何人……家裡空空的,還是那個沒修好暖氣的房子,只有他一個人呆在這兒,度過今年的新年。
意識到這個事實,他的胸口湧上一點點悶痛。原平低下頭,摸了摸胸口,呼吸有點急促,睫毛不自覺地抖動著。
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疼痛,並不到撕心裂肺那種程度,也不能讓他痛痛快快地喊叫出聲。好像除了他之外,任何一個人都察覺不到他在痛,有多痛……只有他一個人清楚。
忽然想起什麼,他走到臥室的床頭櫃前。拉開最底下一個抽屜,是一個長方形鐵盒。
鐵盒裡裝著很多東西,原平用手扒拉著,仔細找著,眼睛緊盯,生怕錯過了。
是了,就是它,找到了。
是那塊小木牌。
——夢裡的一切是真實和虛幻交織的。沈知意的確在聖誕節寫過,而他也的確沒有看。家裡沒有那一棵高大的聖誕樹,原平和沈知意只是把木牌高高掛著,等後來時間過了,小心地收了起來。
原平把木牌翻開,背面的內容映入眼帘。
字如其人,沈知意的字就和他的人一樣好看,細毛筆寫出來更加蒼勁有力。小小的一塊木牌,還沒有巴掌大,卻寄託了一個妻子所有的期盼和心愿。
而他沈知意畢生所求的,恐怕也只有這寥寥兩句——
「只願歲歲年年常相伴,萬喜萬般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