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秀好像也不需要原平回答。她看了一會兒自己的兒子,繼續道:「時間過得真快啊……阿平,你說是不是?轉眼間,你爸爸已經走了十幾年了。」
「嗯。」 原平點點頭,感覺到空氣里些許的不安因子,手掌忍不住蹭了蹭褲子,想要把那些突然冒出來的手汗擦拭掉。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些東西嗎?」 於秀看著他緊張的樣子,突然道。女人不知道從哪裡撿出本相冊,赫然就是原平之前在茶几上偶然看見的那一本。「今天我都可以告訴你。」
空氣里的不安因子因為於秀的這一句話,仿佛有了實質,開始焦慮地躁動起來。
這種不安傳染了原平,讓他喉嚨莫名乾澀。他動了動嘴唇,勉強擠出一句:「媽……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想知道……」
「別騙我了,」 女人嗤笑一聲,直接讓原平消了音。「阿平,媽媽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別人騙我。你爸爸已經騙了我太久了,現在連你也……」
她驀地停住話頭,不再講下去,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其實從上次你跟我說你做了那麼夢開始……我就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這些事情告訴你。告訴你吧,也是些糊塗帳,平白多一個人不痛快而已。可是上次你告訴我那個夢境之後,我突然意識到……其實你也是有知情權的,不是麼?」
原平看著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能一聲聲地叫她:「媽……」
「也許是他真的在天有靈吧,或者我應該說,陰魂不散?」 於秀「嗤」了一聲,「我就知道,這個人死了都不能讓我安生。」
——還非要託夢給我兒子,嫌他還不知道這些醃漬事兒似的。
於秀不再擺出那副厭惡的態度,垂眸翻開了桌上那本老舊的相冊。
映入眼帘的是她和原遠的結婚照,照片上的兩個人笑得燦爛,於秀穿著和現在一模一樣的碎花裙子,正倚靠在男人寬闊的胸膛里。
「這是我和你爸爸的結婚照。」
母親的語氣變得溫柔,給原平講述這張相片背後原平不知道的故事:「那個時候相機可稀罕了呢……你爸爸和我走了好遠,才到了最近的照相館。天氣熱,我們走到的時候,你爸爸胸前都濕透了。正好我後背也是濕的,攝影師就讓我們兩個挨在一起,讓我倆相互擋著。」
「你看媽媽那時候,還梳倆辮子……好不好看?」 於秀指給兒子看,見他點點頭,自己也輕輕笑了起來。「今天我起床對著鏡子給自己梳,都不知道應該怎麼編麻花辮兒了……年紀大了,稍微離遠一點,都看不太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