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杏抬頭,就看見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長得很好看,卻十分瘦削,穿著件打了好幾塊補丁的薄棉襖,臉凍得有些發青,神色卻並不驚惶,看到屋裡的人,她甚至還好奇的打量了許杏幾眼。
接著,一個眼生的婦人就抹著眼睛走了進來,許杏知道,這就是長青的姨母小趙氏了。小趙氏明明比長青的娘年輕好幾歲,可看著卻顯老很多。她個子高挑,捂在臉上的手皮膚粗糙,骨節粗大,一看就是常年勞作之人。
等她見過爹娘,又跟長青一家人打過招呼,許杏才看清了她的臉。單從五官論,她比不上姐姐秀氣,不過高鼻樑大眼睛,有一種大開大合的疏朗氣質,雖然皮膚暗黃粗糙,卻一樣很合許杏的眼緣。相對來說,趙氏就顯得小家子氣了。
「你就是長青的小媳婦?看著可真精神,是個好孩子。你二姨窮,沒啥好東西給你,你戴著玩,別嫌棄。」小趙氏把自己耳朵上的一對銅丁香拿下來,啞著聲音塞到許杏手裡。
不論范家還是趙家,都沒有任何人給許杏一分錢的見面禮,因為一直把自己當外人,許杏倒也沒想過這個方面,可是小趙氏的這個舉動一下子點醒了她,之前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原來是這樣!
誠然她不稀罕這點東西,也沒真的當自己是長青的小媳婦,可小趙氏這麼做了,人和人的差距也就出來了。
許杏顧不得多想下去,連忙退回去:「謝謝二姨,我還小哩,戴不得這個。」
小趙氏死活不肯拿回去,趙老太太發了話,讓許杏收下,許杏無奈,只能暫且收下,心裡盤算著要改日還給她才是,眼看著這是她身上唯一的首飾。
這個小插曲過去,棗花小表妹坐在了許杏旁邊,一家人這才開始說正事。
趙二舅端起茶碗灌了一大口熱茶,氣呼呼的道:「那肖家一群不是人的玩意兒,我早晚要他們好看!」
「別扯那些沒有用的,到底怎麼回事?」趙老漢臉色陰沉。
「我不是上北邊肖家村去迎我二姐他們嘛,迎了一路也沒迎著,虧了我有這個牛車,要不我得自己走那麼遠的路!」趙二舅道,「好家伙,我一直都到了肖家,你們猜怎麼著,一家子正要賣棗花呢!說是他們村里一個在城裡當人牙子的閨女回娘家,要在村里買丫頭,肖家這幫天殺的就商議著把棗花給賣了,我二姐正拿著菜刀要拼命呢!我一看這還了得,趕緊把她們娘倆給接回來了。」
小趙氏已經平靜下來,接過話來說:「那肖家村離咱家遠些,我這些年又只生了棗花一個閨女,沒得多少體面,等閒我也不敢回來,那家里老的少的都是我伺候,吃苦受累我認了,誰讓我沒生個兒子呢?就連肖大那個喪良心的外頭有了相好的我也睜一個眼閉一個眼,我生不出來,也不能攔著他要兒子吧,可是他們不能打那樣的骯髒主意!那肖三娘乾的是不乾淨的買賣,丫頭領走了要送到窯子裡去的!我的棗花才八歲啊!我就豁出去了,不過了!」
許杏眉頭緊皺,下意識的去看身邊的小姑娘。
棗花大約是成長環境的原因,很有些早熟,這些話顯然都聽得懂。她緊緊抿著嘴,大眼睛裡濕漉漉的,卻沒有眼淚掉下來,雙眼盯著自己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