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婦自此便深信,女子若要過得好,還是要自己有個養活自己的法子和去處。」許杏又說到了自己頭上,「此次臣婦出了這件事,越發堅定了這個念頭。臣婦幸運,得景國公府搭救,又有夫君庇護,今日方能安然無恙的來面見娘娘。可是若是未能遇到國公夫人一行,臣婦卻是只有死這一條路了。」
「因為女子名節重過性命。可這又是為什麼呢?因為女子要依附男子而活,便必須為男子守好節!可若是女子不必依附男子而活呢?只要我自己沒有主動去行那淫邪之事,我為什麼不能好好的活著?那些非議女子名節之人,我又沒吃他家飯,憑什麼他說幾句,我就要一死以證清白?」許杏的聲音不大,說出來的話卻很有幾分離經叛道。
皇后之前看了她的摺子,只覺得十分出人意料,卻沒有此時聽著許杏這話來得震撼。她默然片刻,才道:「只是這倫理綱常,聖人之道,卻是違背不得的。」
許杏點頭:「娘娘說得是。正因如此,臣婦才沒有提什麼過分的想法,只是想讓朝廷支持,給女子,尤其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一個堂堂正正養活自己的機會。」
皇后沉吟著問:「你說的這個機會,就是讓女子可以自由的讀書習字、出門做工?」
「回娘娘,是的。」許杏道,「讀書只為識字明理,能看懂農書、醫書、工藝書、菜譜之類,能算帳,這樣便能學習技能,並不會讀書科舉,位列朝班。」現在是這樣,若干年後可就不一定了。
皇后聽著,覺得沒有特別不可接受,便點了點頭。
許杏又道:「至於做工,百姓之中也不是沒有女子謀生,只是多為三姑六婆之流,不然就是為人僕婦,卻是奴籍。臣婦所提,乃是在民間的各種產業之中,只要工種合適,都允許甚至鼓勵僱傭女子,朝廷不得以『有傷風化』之類的名義干涉甚至查禁。」
「你摺子里算的帳,卻是十分令人心動。」一道男聲響起,居然是皇帝陛下來了。
一番叩拜之後,皇帝問許杏:「范夫人,你所奏稱的『雖無增加人口,卻實能增加勞力』一說,朕與皇后都覺得竟是有那麼幾分道理。你可有絕對的把握?」
許杏道:「回陛下,臣婦有把握,臣婦當年在安龍縣的香腸作坊里就全是女子,臣婦賺到了利潤,所有的女工都得了工錢,有的人家甚至拿著這份工錢蓋房娶兒媳。女子雖體力不能與男子相比,但是勤勞靈巧並不輸於男子,若是從事紡織、刺繡、食品加工、跑堂算帳、各類工匠、行醫抓藥等等行當,完全可以和男子一般。女子十二三歲便可做工,就算十五成年,成婚,總也有三年時間可以做工,十個女子的三年,便可抵一個男子一生了,若有十萬名女子,則相當於多出一萬名男丁。更何況,還有許多女子成婚之後也可以出來做工,便就不只三年了。」
「另外,若是各個行當都有女子能做事,那麼遇到災荒、戰亂之時,男丁被抽走,餘下的婦孺們也盡可安居樂業,納糧交稅。」許杏補充完,就垂首侍立,不再說話。
「呵,如此算法倒是新鮮。」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皇后在這里說話,朕還有事,晚上朕來用晚膳。」
今天說了太多的話,從宮裡出來的時候,許杏只覺得嗓子有些乾澀,頭都有些發昏。不過結果是好的,皇后答應為她周旋,甚至看情況幫她造勢,這算是為她以後找了個靠山。
長青站在宮門口處等著她。
許杏覺得太陽有些曬,眯著眼睛問他:「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