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珠倒沒急著走,站在原地用一種近乎於刻薄的目光細細打量著她:「呵,總歸我是瞧不出的……」
阿菱什麼也沒問,她知道綠珠不會告訴他什麼有用的消息。廊下的鸚鵡低著頭,尖喙啄掉一根顏色艷麗的羽毛,正巧落在阿菱的肩上。她心情緊繃,沒有察覺,任由羽毛從肩頭飄到青石磚地上。
東暖閣正中擺著一隻仙人採藥的博山爐,頂蓋上溢出絲絲縷縷的白煙,阿菱垂手站在一旁,百合香氣縈繞在鼻尖,甜絲絲的有些膩味。
老夫人開口,問的人卻不是阿菱:「是她嗎?」
然後阿菱就聽見一道年老的女聲:「多年不見了,一時半會兒我也……」
話音未盡,那個人就走到了阿菱面前:「孩子,你抬頭讓我看看。」
阿菱怔怔地望著眼前的老婦人,她穿著身寶藍色的褙子,頭髮梳得一絲不亂,削瘦的臉龐上一雙眼睛微微向里凹。
「趙媽媽?」
她的聲音並不堅定,趙媽媽卻好像一下子就認出了她,滿臉驚疑不定:「你,你是菱衣?你這孩子怎麼……怎麼成這樣了?」
阿菱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趙媽媽手伸到一半又縮回來了,阿菱感覺得到她原本是想碰一碰自己的臉。
老夫人:「你以前是跟著朱姑姑的?」
阿菱:「是,我在朱姑姑身邊待了四年,後來姑姑去世,我就去了廚房。」
阿菱五歲就被二太太買進府,跟著府里的媽媽們學怎麼伺候小姐,她那時候什麼也不懂,只隱約知道等自己長大了要去給四小姐管衣裳、首飾又或者是吃食茶水。朱姑姑總是跟在四小姐身邊,告訴她怎麼扶筷子,怎麼穩穩地夾起一隻蝦餃。有時候也會來看看阿菱她們,在二太太清理箱籠的時候教她們四五種衣料的區別。是四小姐夭折後,阿菱才被朱姑姑接到了身邊。
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七八年了,你還記得趙媽媽?」
阿菱:「姑姑去世前,趙媽媽常來看她。」
趙媽媽也頗顯傷感:「本想著她年輕總能熬過來,沒曾想……」
老夫人年紀大了,聽到這些天人永隔的話便有些精神不振,再看看阿菱也不想追究什麼了,手抬到一半卻又頓住了:「你的臉是怎麼回事?生過病?」
她細細端詳才發現這丫鬟的鼻子嘴巴都生得不錯,只是皮膚不好,劉海又太厚擋住了眼睛,乍一看便覺得平平無奇,沒什麼出色的地方。
阿菱尚未開口,桃枝忽然輕輕叫了一聲,眾人的目光紛紛看過來,她才紅著臉指著阿菱的脖子:「她的脖子……」
阿菱後脖頸那一塊的皮膚很白,跟臉和手的暗黃截然不同,趙媽媽眉頭一皺,竟然伸手順著那塊皮膚摩擦了兩下:「你在身上塗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