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菱無處放手,只能微微抬著半截胳膊問落錦:「要敷多久啊?」
落錦一邊在匣子裡翻翻找找一邊道:「越久越好,姑娘要是覺得不舒服,過一盞茶的時候我就幫您洗掉,最後再抹上一層玉容膏就可以睡覺了。」
阿菱自住進郡王府以來,吃穿用度比以往好了千百倍,然而整座府里除了謝恆殊和吳福全,幾乎沒有人會主動跟她說話。落錦口齒伶俐,阿菱心裡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喜歡:「有勞你了。」
落錦:「這有什麼,姑娘別跟我客氣。晚上我就睡在外頭的榻上,您渴了餓了只管說一聲,我馬上就能醒。」
阿菱笑著答應了,卻並沒打算半夜把人叫起來服侍自己喝水解手。她攏著被子躺在床上,看著帳子外的落錦吹滅了燈,舉著一隻蠟燭,借著微弱的光亮輕手輕腳地走到屏風邊上的美人榻旁,緊接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落錦也躺了下來。
阿菱有些睡不著。
她今天好像做了一件不小的事,阿菱翻了個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會不會就此改變落錦的一輩子。吳福全是王府的大總管,一個丫鬟的去留對他來說不過是眨眨眼的小事,可落錦站在她的面前,卻是一個會說會笑的活人。
阿菱輕輕抓住自己的衣襟,她能感覺到有股力量聚在了她的手心,很奇妙。她沒有自大到以救世菩薩自居,卻是真真切切地希望落錦能夠得償所願。
然而這件事卻沒有阿菱想像中那樣順利,隔了一日,龐姑姑帶著落錦的父親趙大武來正院接落錦回去成親。
趙大武一進院門就矮了半截身子,跟在龐姑姑後面不住地擦汗,一抬頭瞧見自己女兒扶著位華服美人,腿登時一軟,膝蓋往地下磕去:「給貴人請安。」
龐姑姑微微皺眉,趙大武急著下跪連帶著她的聲勢也被往下壓了壓,此女無名分在身,她斷不可能彎腰,只是淡淡地道:「落錦,扶你爹起來。」
落錦在看到龐姑姑的瞬間就是一陣慌亂,走上前將趙大武扶起來,她要走回阿菱身邊卻被龐姑姑握住了胳膊。龐姑姑拉著她,眼睛卻看向了阿菱:「江姑娘,落錦的爹要接她回去成婚。」
龐姑姑看上去約摸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姿容端正,眉心一道淺淺摺痕讓她看上去多了幾分威嚴:「江姑娘若是缺人使喚,我可以調幾個人過來。」
阿菱看了眼目露乞求的落錦,不大明白龐姑姑為什麼要摻和進這件事裡來,難道是趙大武求她?
趙大武形容膽怯一言不發,阿菱衝著龐姑姑笑了笑,卻沒有接她的話,和聲問趙大武:「落錦已經定親了嗎?我怎麼沒聽說?我很喜歡她,你是不願意讓落錦伺候我嗎?」
趙大武嚇了一跳,連連擺手:「不是不是!能伺候貴人是這丫頭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吳福全遣人告知趙大武的時候,趙大武就沒想過要鬧,大總管開了口還能轉圜嗎?他揣著一肚子不安去找准女婿商量,聽說是那位一進府就深受寵愛的江姑娘開的口,喬管事也不敢擅動。郡王府從來就沒個女主人,要是得罪了這位「小夫人」,有幾個人能吃得消呢?
喬管事不敢冒險,又捨不得落錦,只告訴趙大武暫且不要輕舉妄動,哪天挑份禮物送去再小心問問。趙大武是聽進去了,可龐姑姑得知此事後卻動了怒,平日裡甚少踏入正院的一個人,居然為他們家破了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