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不領情,大力甩開許夫人,撲上去揚手給了杜闕一摑。響亮清脆的一下,直叫幾人當場愣住。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未收回,眼底瀰漫著錯愕;杜闕不怒反笑,一眨不眨看著她;許夫人手裡的帕子跌在地上,眉心皺成了「川」字。
「你、你為何不躲?」元月率先回過神來,她無意識搖頭,雙腿不斷往後倒。
杜闕的視線從始至終都沒離開過她,他笑容依舊,緩緩道:「阿月可解氣了?若不解氣……」他從衣袖中推出一把匕首,步步逼近她:「你拿它刺我一刀,一刀不行,便兩刀、三刀,直到你原諒我為止。」
她被他逼得無路可走,後背緊緊抵上牆面,然後,他握住她的手,調轉刀身,將刀柄置於她的掌心,再一點點摁回她的五指,燦爛一笑:「好嗎?阿月。」
被他攥過的皮製刀柄,觸感是生澀的、溫熱的,但她的心卻是不安的、冰冷的,此時此刻,她恍然大悟,原來過去不僅一直錯認了他的秉性,還低估了他的瘋狂——他簡直就是個瘋子!
短刃驀地抖落,砸在元月腳尖的一寸之外,她抱頭尖叫著繞開他,直撲不遠處的許夫人。
許夫人張臂接住她,輕拍她的後背是以安撫:「……不怕,想必殿下是在跟你開玩笑的,別胡思亂想。」
此刻許夫人儼然是一個稱職的慈母,至少在外人看來是如此,但個中苦楚唯有許夫人自己知曉。
方才的一幕,簡直顛覆了許夫人的認知,若非親眼所見,她斷不能相信那個以懦弱聞名的六皇子會做出此等驚駭之舉,最可怕莫過於他從頭到尾都是笑著的,仿佛死亡在他眼裡,不過過眼雲煙耳。
許夫人心驚膽戰,幾乎把一口銀牙咬碎了才勉強做出鎮定的模樣:「殿下也真是的,明知小月膽子小,還故意嚇唬她……好了好了,有什麼話進屋說罷,老這麼站著多累人。」
元月悶在許夫人懷中,兩眼緊閉,一動也不敢動,許夫人推又推不開,只好先讓蓮心把地上的匕首撿起來還給杜闕,再說些鬆快話調解即將凝固的氣氛:「哎呦兩位小祖宗,眼見著日頭大了,你們不曬得慌?快別鬧彆扭了,回屋去吧。」
杜闕穩穩接過匕首,順手別回後腰,他眸光一沉,道:「阿月,我不該亂開玩笑,你別怕我,更別不睬我。」
有許夫人在旁安慰著,元月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她悄悄探出頭,隔著許夫人的肩膀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但見他眼眸微垂,唇線平直,而他的右半邊臉已然紅腫了,且浮現出清晰的五指印。
他好似察覺到她在看他,迎著陽光抬眸,暖光映入他烏黑的瞳仁中,折射出星星光點,她怔怔然,忘記了躲避視線,因為她發現,那閃動的光點,竟是朵朵淚花……他快要哭了。
「阿月,別趕我走,好不好?」他望著她,淚眼朦朧,再配上他那腫脹的右臉,既狼狽又可憐。
一股無名火自胸腔直竄頭頂,元月毫不遲疑地錯開目光,拉起雲裡霧裡的許夫人直往屋裡去,經過他身邊時,冷冰冰道:「你別以為你落兩滴淚我就會心軟。你走吧,別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