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不躲避,由他掌心的微涼貼著手腕,只道:「你比我傷得重,你也不該坐。」
說罷,反手攝住那片涼意:「起來,就當是為了我,我可不想遠走高飛之後還惴惴不安的。」
說時,刻意讓目光在他垂在身側的那隻胳膊上停留了片刻。
「你,都知道了?」雙方離得算不上遠,甚至可以說近,杜闕非蠢笨之人,有所察覺易如反掌。
元月不答,默默向伸出去的手臂上注入力量,好在他配合,力氣用光之前他已然筆直如鬆了。
「如果我今晚不來,不主動挑明,你是不是打算隱瞞到天荒地老?」他個頭高,她又不想錯過他一絲一毫的表現,只能高昂著頭顱看他。
他先抽身退出了這場對視,而後閉口不談,徑直向隨風搖曳的花葉而去。
元月頓足斂起麵皮上的無措,抬腳跟過去。
沐風看了良久的幼年海棠樹,元月終忍不住打破寧靜:「右手,真的沒有希望了嗎?」
等待她的依然是沉默。
「你怪我嗎?」醞釀多時,終有勇氣問了出口。
「這話該我問你,」杜闕轉過視線來,正對她的雙眼,「我作惡多端,曾妄圖拖你入泥淖,你……恨我嗎?」
上下唇將將分開,耳尖卻又划過他的聲音:「阿月,別再恨我了,我的出現,毀了你的安穩人生,因我而牽動情緒,不值。最好將我拋之腦後,瀟灑餘生。」
恨一輩子,少一天都不算的謊言,鎖住他一人就夠了,她,該像天際雄鷹,展翅高飛。
元月以為,歷經此番巨變,心志已磨鍊得刀劍不摧,象徵懦弱的眼淚,更是沒機會尋上門來了,可這一刻,眼眶不受控制地濕潤了。
「別哭了,」眼瞼之下貼上來一片繡有龍紋的衣料,溫柔至極地帶走了點點咸澀,「有幸看到你為我落淚,此生無憾。阿月,哭一回就夠了,以後的每一天,都要開開心心的,好不好?」
元月吐不出半個字來,用點下巴的動作予以回應。
努力平靜過來,她記起這趟的來意:「他們說,你水米不進,也不換藥,這可是真的?」
杜闕綻放笑顏:「底下人亂說的。朝中還有一大堆事等著我處理,我何故變著法地糟踐自己?」
「撒謊,」她果斷道,「你當我聞不到你渾身上下散發著的血腥味兒嗎?」
說著,直指他胸前那片變了顏色的龍袍:「還有,我不瞎。陛下,你再三說讓我快意餘生,那你的舉動是想讓我瀟灑度日,還是想讓我不得安生?」
不容他分辯,她諷笑道:「你總是這樣,嘴上說一套,背後做一套。」
杜闕笑道:「我現在回去吃東西,不,先換藥。總之,一定讓你無牽無掛地離開。彆氣了,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