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如此通情達理,倒讓嘉善有些不好意思。她輕輕緩了口氣,與孔厲輝去了正堂里坐。
素玉與劉琦還跟著她。
嘉善道:「你們也在屋外守著。」
素玉愣了愣,倒是劉琦,幾日前已經受過他家大人耳提面命,便如常道:「是。公主有事兒便喊。」
嘉善點了頭,向孔厲輝道一句:「請。」
孔厲輝皺起眉,目光似有些出神,進屋後也只干站著,不言不語。
嘉善抬眸掃了他一眼,口中道:「孔大夫請坐。你治好了我阿弟,等同於是我的恩人,無須如此拘束。」
孔厲輝沉默了一會兒,方依言坐下。
嘉善笑說:「我瞧你今日,似乎手腳都不大自在。出了什麼事兒嗎?」
孔厲輝搖頭,簡潔道:「沒有。」
「勞公主費心。」孔厲輝慢吞吞說。
嘉善道:「您沒有,我卻是有事請教。」
嘉善盯住他的眼睛,她輕聲問:「起初貿然請您進宮來,我一直沒問過,孔大夫的家傳絕學是什麼?」
「是內經眼科一類嗎?」嘉善低頭,手執起茶盞,不冷不熱地笑道,「還是,別的?」
孔厲輝滿臉肅容,他神色沉了下來。
嘉善的語氣又緩慢又輕,她嘴唇翕動了幾下:「那日你與父皇說,『術業有專攻』。我越想越是這個道理,還請您為我解疑。」
孔厲輝下巴上的短須不動聲色地輕輕飄了飄,良久後,他緩了口氣,答非所問道:「老朽只是個游醫,只會看病治人,不懂其他。」
他這樣開口,嘉善心裡卻是倏地一緊。她盯著孔厲輝,分毫不錯地說:「我知道你不願踏入渾水中。可你進了京,看好了元康,本已無法置身事外。」
「我不難為你,只要你一句話。」嘉善抿唇,聲線輕柔而冰涼,她問,「你的家傳絕學是什麼?」
孔厲輝沉默很久,依然沒有張嘴。
嘉善卻忽然笑了起來,她的笑意不達眼底。嘉善挑了眉道:「你不願說,那便算了。」
「等元康的眼睛康復,我會請人送你出京,保障你的安全。」嘉善越說,聲調越啞。
半晌後,她才找回到清麗的語調:「你的家人,我也會請五舅妥善安置。我阿弟得以康復,全賴您。我不會恩將仇報。放心。」
孔厲輝面上浮起些五內雜陳的表情。嘉善見他始終沒有開口的意思,乾脆起了身,她道:「我走了,孔大夫多保重。」
就在她起身的瞬間,孔厲輝終於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幾不可聞地,向嘉善做了一個清晰的口型。嘉善動作一頓,目光逐漸冷成了一塊陰冷堅硬的玄冰。
他給了嘉善答案,嘉善卻沒有開口道謝,只是躬身對他以示做禮。嘉善的腳步一點點沉重下去,她面似涼如水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