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底下有路燈,有石徑,有草坪,有花和鳥,有貓有狗,一張餐桌,餐桌兩旁分別坐了一個老人和中年女人。
老人和藹慈祥,女人恬淡溫柔。
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餐桌、大樹對面,有一張被懸掛起來的畫,A4大小,平滑規整。寒風吹不到玻璃罩里,那張畫就像電影幕布一樣,靜止不動。
許星看著那張畫面上的內容,眼眶刷得通紅。
畫面上,是倚著欄杆抽菸的男人。他身後是成排的大樹,面前是一扇打開的窗戶。
她透過窗戶畫他,窗戶便成了一個小小的取景器,他低著頭,邊抽菸邊看手機,稜角分明,鼻樑挺括。
這是當初在醫院被許薇撕碎的那張速寫,是她拼了命想要拼好,妄想回到過去的時間裂縫。
她醒過來後,發現這張畫被人徹底撕乾淨了,她知道是誰撕的,可現在這張畫又回到她面前。
沒有褶皺,沒有摺痕,抓痕,就連中間那條猙獰的裂縫都消失得一乾二淨,好像從未被破壞過。好像她從未撕心裂肺,疼痛難忍。
她想要一個完整的,快樂的家,於是溫峋給她造了一個。外婆沒有後悔,媽媽依舊活著,她依舊在愛意里成長。
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有時間裂縫,她得到了她最想要的結局。
許星下意識伸手,輕輕撫上玻璃罩。
在她手指覆上去的一瞬,溫峋打開了星星燈。
懸在半空中的星星發出暖黃的光,大樹上的小球燈也跟著亮起來,草坪上,餐桌旁的小燈漸次亮起,是溫柔的暖色調。
就像一家人在野外露營看了一場電影。
許星的眼淚啪嗒啪嗒落下,她近乎貪婪地看著玻璃罩里的一切。
真的是一場很美很美的夢。
她抽泣著,後腦突然覆了一隻溫暖的手掌,那人揉慣了她的頭髮,這會兒也輕輕柔柔的揉著。
寒風裡,裹著他的聲音:「喜歡嗎?」
很低,很柔和,像哄小孩子。
許星不住點頭,抬頭時,眼淚流了滿臉。
溫峋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輕笑:「都哭成小花貓了。」
音落,面前的女孩卻越哭越凶,然後猛地撲進他懷裡,兩條手臂伸進他的大衣,用力抱緊了他的腰。
溫峋一手托著給她的生日禮物,另一隻手懸在半空中,呆呆地站在原地。
有時候,人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明明知道不可以,不能夠,要遠離,要斬斷。但無數次的明示暗示,終究抵不過一句「捨不得」。
捨不得她哭,捨不得她難過,捨不得她受欺負,捨不得讓她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闖入大人的世界,於是就總想在她身邊守著她,護著她,看著她一點點長大。
心腸再硬的人也終究是有了一份放不下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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