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是騙子!我恨死你們了!」
謝知予也才六歲,正是需要大人陪伴關心的年紀,即便生在普通人家,也該是全家愛護的對象。
而他卻早早地學會了自己照顧自己,以及安慰情緒不穩定的桑月回。
「對不起,娘親,不要哭。」謝知予嘆口氣,用他小小的手背輕輕擦掉桑月回的眼淚,「我以後不會再出去了。」
於是從這以後,謝知予就真的沒有再想過離開,也不再羨慕外面的一切。
桑月回束縛了他的自由,叫他只能待在這裡陪她。
她總是陰晴不定,經常不是在哭就是在摔東西,只有偶爾開心的時候才會想起來他的存在,但更多數時候都視他為空氣,連飯也會忘記給他留。
謝知予經常飽一頓餓三頓,最初還會餓得睡不著,可後來次數多了,倒也慢慢習慣了。
但他心裡一點也不怪桑月回。
桑月回曾經也是個既溫柔又耐心的娘親,她會教他折蝴蝶、翻花繩,和他一起坐在鞦韆上聽蝴蝶說話,講故事哄他入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學著親手為他做一個布老虎。
只是後來,隨著那位陛下拒絕和她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多,她開始整日以淚洗面,漸漸變得陰鬱寡言。
但她還是會堅持對他說:「你爹爹很愛我們,他只是暫時忘了,一定會很快想起來的。」
謝知予彼時不懂愛是什麼,但他想,愛一定是不重要、隨時可以忘記、丟在一旁的東西。
不然為什么娘親總說爹爹愛她,可卻總不見他來看她一次呢?
他又想。
愛一定也是種會讓人痛苦的東西罷。
因為愛,桑月回才會被困在這處院落里,傷神哭泣,發瘋失常,變得面目可憎。
......
謝知予一點點從回憶中脫離出來,他的目光平靜地落在桑月回身上,漆黑的眼中甚至看不見一絲情緒起伏,唯有一種置身事外的冷漠。
既入無情道,斷塵緣、滅人慾,無愛亦無恨。
他的心如一潭沉寂的死水,有風拂過也泛不起任何漣漪。
再次回想起這段過往,他卻只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旁觀者,沒有辦法與過去的自己共情。
唯有對「愛」的厭惡和牴觸,從始至終都沒改變過。
謝知予垂下眼,不再看桑月回,慢慢將視線又移向姜嶼。
他將木劍握緊了些,隨後便看見眼前的少女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幾滴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抬起一雙濕漉漉的杏眼神色緊張地看著他。
就像一隻受了驚嚇,想逃卻逃不掉的小兔子。
謝知予原來是想捅穿她的脖子。
但此刻卻又突然覺得,其實不必將她如何,只是這樣嚇嚇她、看她的反應取樂都有趣極了,有趣到足夠讓他不想再同她計較下去。
於是他故意用力握著劍柄轉了兩下:「就只有這樣嗎?」
姜嶼頓時福至心靈,靈光一閃。
她又往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眼淚瞬間湧出來,喊得更大聲:「求求你了!」
同時又在心裡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