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霄野點頭,把一個手機充電器放在床頭柜上,「行,那我先上去了,你有事打我電話。」
島上的風暴來得很突然,屋子外面電閃雷鳴,吊腳樓的隔音不算很好,雜亂持久的碎響撞擊在加固後的木牖,雨密得像瀑布,潺潺從磨花玻璃窗上滾過。
陌生的環境總是讓薛均很難入睡,他嘆了一聲,伸手從枕頭下面摸出耳機,手指在手機圓鈕上按了幾下,名為「An」的音頻開始播放。
紐曼mp3的錄音質感很好,從機器轉進手機之後,秋末的蟬聲和微風捲動窗簾的輕響依然清晰可聞。
安靜的作文課上有人拖動了座椅,輕柔的步伐帶著「嗒嗒」聲移動到講台,女孩兒緊張中帶著顫抖的聲音響起來。
「同學們上午好,我是荀秋,今天要為大家講解的是俄國作家列夫·托爾斯泰的代表作——《安娜·卡利尼娜》。」
她照例停頓一下,留給同學們鼓掌的時間,在遠處一片稀稀拉拉的敷衍聲中,有一份近在咫尺的拍手聲顯得鄭重而認真,一下,一下,再一下,將期待和鼓勵一併傳遞給她。
荀秋,別怕,你做得這樣好。
薛均闔上眼睛,如每一個失眠的夜一樣,在放空的思緒中緩慢地沉入睡眠。
白山縣落在蓉城的一座不起眼的山坳深處,翠色的大山包裹住了他的童年,他好像沒有爸爸,一直是外婆照顧著他和媽媽。
外婆很勤勞,做農活在行,手藝也很好,閒時編織竹篾、或者幫別人裁布料、賣窗簾,還會帶他在鎮上擺攤賣鍋巴洋芋。
8歲的某天,一輛與這座山村絕不符合的黑色轎車停在他家用土牆堆出的院落里。
高個子的陌生男人皺眉看著他提著背簍從鍋巴洋芋三輪車上下來。
那時的他看不懂大人們的氣氛,他們把他留在庭院,屋門一關,激烈尖銳的爭吵霎時炸滿了他整個腦子。
「你要帶走孩子,你別做夢了!你不就是怕傅家知道你以前結過婚嗎!?我們都躲到這裡來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陌生的男人說,「離婚的時候,法院是判給我的,我帶走他怎麼不行?」
「判給你?那你出去問問他,認不認識你?」
「你又犯病了?」男人的聲音很不耐煩,「你把他留在山裡,和你這種人神經病在一起,這一輩子就都毀了,我會給他找個好家庭,給他一個正常的媽媽。」
外婆發現了他躲在門口,牽著他的手,「有客人來,我們去摘菜。」
可男人沒有留下吃飯,很快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