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蹭了過來,斜傾著身體坐在我旁邊:「真子,你在生氣嗎?」
我翻了一頁書,抬眼回答他:「沒有啊。」
「可是你說我嚇到你了。」
鈴屋複述了這個事實,捧著腦袋問:「那該怎麼辦呢?」
我確實因為他無意的行為而感到些許冒犯與焦慮,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心裡的想法。他需要的是一個明確的行為,需要告訴他怎麼做,而不是抽象複雜且難以理解的、獨屬於我個人的意識。
於是我沉默了一會兒,回答說:「......我也不知道。」
「誒誒。」
鈴屋苦惱地思索了一下,最後總結:「總之,只要不嚇到真子就可以了吧。」
「嗯。」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在以後的日子裡,我仍然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但是總會看到他安靜地或蹲或坐在固定的位置。
等我注意到了他之後,鈴屋才會再開口,笑眯眯地喊我的名字。
於是我發現——
也許有時候,意外到來時,改變不一定是迎接意外的人,而是意外本身。
我似乎並不討厭這種意外。
第8章
拜心臟手術所賜,我每年能夠離開一次這座狹窄的牢籠,前往東京中心醫院進行身體檢查。
除去十三歲那年的第一次是生活老師領著我去的,後來都是我獨自前往的。
上午前往教職工辦公室,生活老師照例遞給我臨時出門證明與所需的零錢時,眨著眼睛加了這樣一句話:「雖然只能帶一個,但你可以帶著你的朋友一起出去。」
既然物種多樣性是大自然的屬性之一,那麼人類肯定也是多種多樣的,收容所內既有像內野、鎮田那樣的人渣老師,也會有盡職盡責溫柔和藹的教職員工。
我很喜歡這位生活老師。
她總是扎著高馬尾,像個大學畢業沒多久的小女生,瞳孔是淡淡的棕色,初晨陽光的直射下,眼白中仿若包裹著一塊透光的琥珀,微笑時顯得柔軟而燦爛。
我本來想搖頭,說不用了。
可當接過卡片的那一剎那,貼在它表面的薄膜在陽光下折射出絢爛的七彩色,我兀然地記起離開宿舍樓時一碧如洗的天空、飄蕩的卷卷白雲,這都預示著今天是個很不錯的好天氣。
好天氣很適合出門。
恰好的是,我的身邊有一個人渴望著前往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