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曉他即將問出的問題,「我只知道,我非常、非常害怕建立親密的關係。」
「為什麼會害怕啊?」
他若有所思地觸碰了一下我的臉頰,「說這句話的時候,真子你看上去好難過。」
為什麼?
我頓了頓,遙遠的回憶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濃霧,讓人看不真切,「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原因。」
鬼使神差地,我開口對鈴屋說。
「或許,你可以從我的過去中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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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東京工業大學的校園裡閒逛著,尋找著一個適合長篇累牘講話的地方。
教學樓全部被鎖住了,無法進入,打消了我們準備找個教室坐著聊天的行徑。幸運的是,穿過環形走廊,這個學校中央有一個不小的人工湖,坐在石椅上遠眺波光粼粼的湖泊也是不錯的選擇。
從雲層透出來的月光呈現出不規則的陰影,好似將天空分割成了無數碎片,一點點星光倒映在湖泊中央,亮色的光線向著周邊的樹林無限延伸。
「以前應該和你提過,我是從孤兒院出來的。」
我向來不喜歡回憶,但是細緻的內省往往需要我將自己的記憶攤開,從蛛絲馬跡中尋找到造成行為動機的原因。
傷疤與痛楚會隨著時間變得麻木,又逐漸消散,但是記憶不會,它會變成沉底的木,悄悄潛伏起來,待到無人之時倏然出現,載著我前往虛幻的夢境,那些過往則如潮水,一浪又一浪地湧現。
我對於親密關係的恐懼應該是來源於童年。
「我有先天性心臟病,所以院長會隱瞞我的病史,假裝我是一個健康的孩子,因此也有養父母把我領養走了。」
我無比平靜,仿佛在敘述無關的事宜,我也本應如此,冷靜、理性,將情緒浸到波瀾不驚的冰川湖水中,「他們大多數一開始對我挺好的,但是只要發現我的病就會把我送回孤兒院。」
小時候的我希望能夠擁有一對父母。
我渴望認同,我強迫自己乖巧地微笑,將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到最好,寄希望於那些領養人夫婦的好心,希望能夠忽略我天生的心臟缺陷。
然而往往事與願違,他們在察覺我身體的異樣後,眼中的厭棄往往是藏不住的。
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其實也很容易理解,應該很少有人會希望領養的孩子是需要花大價錢治療的病秧子,更別提沒有血緣關係的羈絆後挑選的標準會更苛刻,領養者往往想要一個漂亮、聰敏、健康的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