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等了半晌也未等到尚書開口, 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向桌後站著的人。
目光卻在觸及到那雙十分溫和的目光後倏地垂了下去。
他心裡十分清楚, 就是這樣一位有著善目的大人,卻在方才親口下令,叫人用滾油燙了一個探子的皮。
想起那人臨死前的慘狀, 手下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看了眼前的人一會兒,鍾延川忽然開口問道:「他說什麼?」
「王爺說......說您最後不要做釜底抽薪之事, 」手下閉了閉眼,豁出去一般將密信上的原話複述出來,「還說此番如若真的拿到東西, 他就要在您先前許的承諾上再加一條——」
「倘若您口中所說的那位公主真的還活著,事成之後,他要您將公主送給西蠻, 做......做他的......」
「做」字連說了好幾下,後面的那個詞他卻是怎樣也說不出口。
鍾延川聽著手下顫巍巍的聲音, 沉默片刻後竟然笑了起來。
手下被他笑得渾身一哆嗦,霎時便緊閉上嘴生怕泄出一絲氣息。
「這位西格邇,還真是不拘一格。」鍾延川忽然收了笑,說話的聲音仿佛淬了寒霜,「竟然想讓我將大梁的公主送去西蠻,做他手上的玩物?」
他目光落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手下頭頂上,好半晌後才重新說道,「寫信告訴他,就說我允了他的條件。」
「只要他的人能替我將齊少虞藏在涼州城的貓眼石帶回來,事成之後,他想要的公主我自會奉上。」
手下人聞言,立刻躬身稱「是」,見鍾延川不再吩咐其他,便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但他沒看到的是,就在他躬身退出書房後,鍾延川忽然伸手打開了桌上放著的一個小匣子。
窗外的燈光灑進來,剛好照在小匣子原本放著的地方上。
此刻那個匣子被打開,燈光將那裡面裝著的物件照得一清二楚。
鍾延川看著那塊月白色的布,然後面無表情地笑了一下。
只有皇室一族才用得起天蠶錦,也只有皇子公主才有機會穿天蠶錦製成的小衣。
他面上的神色忽然變得陰狠起來。
所以成安二十二年的那場大火沒有燒死你嗎?
於漆黑之中彎起的唇角忽然無聲念出一個名字——
大梁的長公主,程羨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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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書房的門合住,手下才直起了腰。
他伸手在額上抹了一把被嚇出的冷汗,緩了緩心神然後轉過身。
這位西格邇王爺雖是位西蠻人,可他如厲鬼一般的名號卻是大梁人人避諱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