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那些砸灶的人究竟打的什麼主意,鍾毓會不會有危險。
他垂下眼睫斂了眸里一閃而過的擔憂,抬眼看向車夫:「大人還在官府里等著,所以還要勞煩大哥再快些。」
一聽「大人」還在府上候著,車夫立刻應了一聲好,知道自己再說些廢話攀關係興許會打攪官爺的正經事,怕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他閉了嘴不再說些有的沒的,抬起手抽了馬屁股一鞭,加快了速度專心駕馬。
一時間官道上只有車軲轆滾過的聲音,傅平的腰間抵著板車上凸起來的木棱,大刀闊斧地坐著,目光卻一瞬也不挪開地落在手里那張紙上。
興許是因為畫畫之人所用之筆是簪子,所以這張紙上的畫跡有粗有細。
粗的地方墨跡力透紙背,應當是那根簪子剛蘸了墨水的緣故,細的地方則飛白很多,想來簪子上已沒了墨水。
幾筆便勾勒出肖似實物的土灶,旁邊還引出幾條線標著注釋,生怕看畫的人不清楚那些角角落落代表著什麼。
傅平看著那張紙,眼前卻一閃而過鍾毓卸下玉簪時的情景。
他竟不知該笑還是該罵,自己破天荒頭一次手把手教寫字的人,現在居然當著他的面丟了筆改用簪子畫圖。
想到她用簪子時別彆扭扭蘸墨水的樣子,傅平的心裡難得生出幾分無可奈何來。
可即便是有氣無處發,傅平的視線卻依舊落在那幾個歪歪扭扭的字上。
傅平原本還帶著幾分笑意的眸子忽然冷了下來,他靜靜看著紙上的字,腦海里一閃而過他第一次見到鍾毓時的情景。
他們的第一面其實算不上和善,彼時的他渾身是血,鍾毓還是個半大姑娘。
一臉懵懂地被江佩瑜牽著,在看到自己身上的血後,小姑娘肉眼可見地縮了一下脖子,然後挪開視線。
傅平記得很清楚,那是江佩瑜第一次帶鍾毓來鍾府。
......
「你可知錯?」
「知道。」傅平垂頭行了一個禮,聲音聽不出情緒,「屬下自去領罰。」
背上挨了二十鞭出來的時候,傅平頭一次在心裡暗罵當初建議將天玄衛的刑事堂設在鍾家府邸里的人。
即便那個人是自己,即便前一天的他還幸災樂禍地看著自己手下從刑事堂里一瘸一拐地挪出來。
當初是他覺得若是把受罰地點放在頂頭上司的府里,來來往往有丫鬟小廝看著,天玄衛的人一定會為了顏面而時刻小心避免出錯。
可人都說善惡終有一報,那時諫言的傅平一定不會想到,自己的這一報就是從未出過錯的他突然有一天出了錯,然後受罰之後渾身是血的和兩個從沒見過人面對面撞上。
雖然那位年長些的女人十分識相地垂了眼不看他,可奈何她手里還牽著一個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