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深的每句話都很平穩,有一種置身事外的冷靜,儘管陶知很焦慮但仍然被他的情緒感染,結束對話之後,陶知坐在桌前,拿了一個本子,強迫自己安靜下來寫了幾句話。
他當前要面對的事情只有一個,那就是如何解開與陶勉之間的罅隙,但這件事很難,他不能說因為鍾家父母厭惡他,更不能說當年收了50萬,這兩個理由聽起來就像是無法解釋的藉口,何況,他難道要因此挑撥陶勉和父母之間的關係嗎?
那時候的陶知也只有十八歲,他長久生活在人煙稀少的僻靜山村,缺乏對社會和人性的深層理解。當年張文駿說想要給山里蓋一所學校,想要讓這些孩子有更多走出大山的途徑,陶知就信了,那時的張文駿還是一個面貌青春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他苦惱於金錢擋住了這些孩子的未來,陶知便被激起一腔熱血,向鍾家父母「借」了五十萬。
張文駿說:「我會還的,這筆債我不會讓你擔。」
彼時陶知受他吸引,說:「我也可以,明年我就出去打工,我也能賺錢,我會還給他們。」
這一切其實與陶勉毫無關係,只是陶知身邊唯一能借到大筆資金的人只有這個突然降臨的鐘家父母,陶知珍而重之寫了一張借條,鍾家父母當時收下了,但在他們帶走陶勉後,那張借條被原封不動還了回來。
附帶的還有鍾母的一句口信:【照顧引宣六年,辛苦你了,錢你拿著,但希望以後不要再聯繫,謝謝】
他們留下的電話號碼自然是空號,家庭地址也是假的,陶知唯一知道的信息來源於當時跟來的警察,他說:「鍾家不是一般家庭,你怎麼都要把孩子還回去的,在中州和在山裡能一樣嗎?」
由此,陶知才能在中州附屬中學最終找到陶勉的名字。
他吐了一口濁氣,在本子上寫下:不求勉勉原諒,陶知,錯的是當年聽信別人的你,勉勉不該背負這些事情,如果他知道事實,以他的性子一定會找張文駿的麻煩,也會和父母有矛盾,這不應該,他只要好好上學就好了,所以,第一件事是見到他,第二件事是,什麼也別說,閉上嘴巴。
陶知不求和陶勉再有曾經的關係,他只是想他,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只一面就足夠,所以一切多餘的解釋都不需要,他繼續寫:如果他恨你,你就說,自己當年是昏了頭,讓他把你當成一個見錢眼開的蠢人就行了,這樣他就會覺得,他的人生只是踏錯了無足輕重的六年,不會對他的未來產生任何影響。
這就夠了,不是嗎?陶知看著自己的文字,覺得就該如此,之於陶勉,他可以無足輕重也可以錦上添花,但絕不能成為他平坦路途上一塊或大或小的絆腳石。
合上本子,陶知放鬆了許多,他覺得自己可以不在乎陶勉的誤會與冷眼,他是大人,是哥哥,是兄長,他可以承受更多,所以現在唯一的事情就是見到陶勉。
他等待著趙景深給他發消息,儘量讓自己不陷在情緒中而是保持一個好的狀態,周四的中午趙景深打電話來,說:「我下午去省體打球,據說你弟弟可能也會去,但我不確定,要不要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