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在外面按喇叭,趙景深向外看了一眼,再次摘了手套,先從口袋裡摸出來兩枚鑰匙給陶知:「大點的是院門鑰匙,小的是房門。」
陶知攥著溫熱的鑰匙,說:「給我幹什麼?」
「萬一你有用。」
說完,趙景深輕輕地用手掌摸了一下陶知的頭頂,就重新戴了手套出去了。
一直等到貨車掀起煙塵離開,陶知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或許什麼都沒想。
他走進趙景深這個簡單的小家,坐在硬邦邦的木椅子上,想起了趙景深那次問他要坐墊的事情,他當時說做個新的給他,但並不想做,現在看看這冷冰冰的屋子,他才有些理解趙景深為什麼要他一個坐墊。
慢慢的,陶知感到一種很難受的情緒蔓延上來,他知道自己為什麼難受,因為他可恥地心疼趙景深了,他不該心疼他的,畢竟他曾經那樣欺騙他,可是人生路如此重要,他縱然想過讓趙景深也得到欺騙的懲罰,也不想他毀掉未來。
陶知的思想是狹隘的,他也知道自己沒什麼境界,在他看來,做一個外交家就是比做一個跑山吃苦的基層好,趙景深就一點都不可惜嗎?
也像自虐似的,陶知又給向舟發消息,問他:【向同學,你們是不是都是學外交的,你們現在在幹什麼工作?】
向舟過了會兒回過來消息:【對,我們三個都是學外交的,聽說平安出國深造了,我在讀研呢準備將來留校當老師,凌峰在使館做記錄員】
沒一個人像趙景深一樣。
陶知垂下頭,說:【你們這專業多好】
【沒什麼好不好的,大家都有各自的苦,景深一向自由,我還羨慕他呢】
陶知想起他被割破的衣服,踩爛的鞋子,下巴的胡茬,戴著手套的手……
他說:【他的確有自己的想法】
【是啊,不過說可惜也的確可惜,當年景深在我們專業發展很好,老師早早就帶他出去參加大會小會當翻譯,大一的時候還說過將來保研讓景深跟他繼續學,就這樣景深也一點沒留】
向舟發了一大堆扎透陶知心臟的話,最後還加了一段:【大四其實他的新專業也有保研機會,但他放棄了,畢業直接去了基層,報考的時候還選的那種偏遠地區,他那分數,留臨海當財政局的公務員都綽綽有餘了】
陶知覺得這段話對他的傷害可以媲美當年知道自己被騙時了。
他不會自戀地覺得趙景深的選擇和他有關,但一定和那六年的耳濡目染有關,那就足夠讓他覺得痛苦,他退出和向舟的聊天界面,給趙景深發消息:【為什麼要來這裡,你的前途那麼好】
趙景深應該在車上,很快回了消息:【現在也一樣好,我喜歡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