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如同戰鬥,陶知就是那個整裝待發的戰士,而趙景深則是後勤人員,他將一切都準備到最好,包括沒有標籤的透明水瓶和不帶任何金屬材質的衣服,連陶知手機的電都是他前一天晚上惦記著充好的。順便他幫陶知關掉了手機里的所有鬧鐘——他當年考試的時候就有人關了手機但是沒關鬧鐘,寂靜的考場上突然響起一聲高昂的雞叫,效果相當滑稽。
第二天一早,趙景深將陶知送去了考場,回家做了午飯又馬不停蹄再送過去,中午他們在酒店吃飯然後休息了一小時,陶知就再次進了考場,等到下午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六點鐘,趙景深在學校附近的馬路邊接到陶知,第一句是:「吃火鍋嗎?」
陶知坐在副駕駛,臉色紅彤彤的,似乎很澎湃,聞言他用一種期許的目光看向趙景深,趙景深覺得他太可愛,就一邊啟動車子一邊問:「考得怎麼樣啊?」
陶知脫口而出:「好多題我都會。」
他的語氣里是壓抑不住的隱隱興奮,趙景深說:「我都不敢提,結果你考的這麼好啊,都有什麼題,難不難?」
陶知打開了說話的口子,就倒豆子一樣滔滔不絕起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話多的人,連趙景深都很少見他一口氣說這麼多,還這樣興奮。就在這一刻,趙景深發覺自己好像並沒有想像中了解陶知,他其實比他眼見中還要生動很多很多,只是過去貧苦的生活剝奪了他太多的未來。
他驀然想到山裡那些孩子,那些和陶知或許會有相同軌跡的孩子們,然後他又看向臉色紅撲撲的陶知,一下子就覺得,原來自己是多麼幸運又幸福。
幸運讓他遇上了陶知,讓他不吃苦,讓他有足夠的資源去發揮自己的特長、選擇自己的未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所做的這一切——無論是愛情還是事業——其實都比他自己想像中更有意義。
最後他們沒有去吃火鍋,而是回家吃了中午的剩飯,因為陶知已經冷靜下來了,又恢復了自己的節儉人設,但他一直偷瞄趙景深,好像有話要說但又不好意思講一樣,趙景深沒有問,他覺得自己大概知道陶知想說什麼。
但陶知當真忍住沒說。
這句話一直留在了一年半之後。
一年半,陶知完成四次自考,考完了所選專業的所有科目,他下了功夫,每門都是一次過,但每次考試都和第一次一樣,一個披甲上陣一個甘當伙夫。趙景深仍會請假,因為在相鄰兩年的相同日期都請了假,同事們還開玩笑說這日子大概是小鍾和對象的紀念日,趙景深默認了。
而這一年半內,趙景深做了一個將省會城市教育資源引入鄉鎮的試行報告,起初提出的時候大家都覺得天方夜譚,因為他的設想是用直播或錄播課的方式將頂級學校的課堂播放給鄉鎮學堂,當時沒人看好——播放設備哪裡來?學生們課程進度和學習能力不同怎麼辦?鄉鎮老師在項目中起到什麼樣的作用等等,但是趙景深沒有放棄。
他四處奔走,遊說企業投資,接觸公益事業,用他強大的演講能力和口才為學校帶來設備,與各個名校之間溝通獲取教育資源,為鄉鎮老師建立了專業培訓班,並給他們爭取到進修學習的機會,甚至孩子們的課表都是他參與制定的。他去研讀各類教學實踐論文,找到最科學的課程編排方式,以補齊孩子們的短板……一年後,他們鎮裡成為了這個項目的試點鎮,又半年後,這個項目就已經獲得國家補貼,推行到了周邊的三縣兩市。